第521章 立国大汉
第521章 立国大汉 (第2/2页)张淮溶、李明振、曹议金等人坐在堂内左右椅子上默不作声。
刘继隆此前迁入西域的数万囚犯和降卒,眼下已经被安置到了疏勒。
不仅如此,张淮深还将赤河(塔里木河)两岸的那些城池废墟纷纷修葺,勾连起了龟兹和疏勒的联系。
如今的龟兹、疏勒、焉耆等三镇十余城拥有二十余万口百姓,其中汉口九万多,胡口十余万。
南边的于阗、仲云都十分守规矩,所以天山以南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
正因如此,张淮深才会从龟兹回到高昌,并且开始谋划向黄草泊前进。
不过想要达成这一愿景,需要的人口并不少。
刘继隆虽然先后往西域迁徙进入二十余万百姓,可最后留在西域的只有不到二十万百姓,其余不是死于疾病就是逃亡他处。
这不到二十万汉家百姓,只有三万在天山以北的庭州定居,其余十七万都在天山以南的二州三镇。
三万庭州百姓,根本支撑不起上万兵马去攻打八百余里外的黄草泊,所以摆在张淮深面前的问题就是人口。
他需要十几万人口,才能从北庭不断修建城池向西,最少耗费五六年时间,才能支撑起上万人的军队西征拿下黄草泊。
原本他还不知道怎么和刘继隆开这个口,现在中原如此动荡,他想要开口就简单多了。
“若是朝廷愿意迁徙逆民前来,以我安西、北庭之情况,能收容多少百姓?”
张淮深不顾三人沉默,兴高采烈的询问三人,三人中的李明振闻言作揖道:
“眼下我军在安西、北庭之下有胡、汉四十三万口百姓,有耕地一百五十余万亩。”
“衙门每年能征得十二万石,钱帛四十余万贯匹,七千余头牛,三万只羊。”
“若是在于阗、河西买粮,则是可以勉强积存三十万石粮食。”
“不过我军将士所用粮食便不少于二十万,能留下来的只有十万石。”
“若无朝廷调拨粮草支持,恐怕每三年也就能迁入两万口百姓。”
西域情况与中原不一样,但即便如此,每年依旧能通过丝绸之路收获不少赋税。
只是虽然有钱,可粮食却严重不足,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曹议金见李明振说完,他也顺势不从道:
“想要迁入人口,必须从陇右买来粮食才行,可从陇右产粮要地的陇西到庭州,这路程足足有三千里之遥。”
“以民夫的脚力和挽马的食量,往返六千里得走五个月,民夫得吃四石粮食,马得吃四石豆料,二百束草才行。”
“草束可以让驿站准备好,但粮食和豆料不管是我们准备还是朝廷准备,这都要消耗。”
“不如让朝廷一开始准备好,从陇西出发后,沿途民夫和马吃了多少,再让各州县补全。”
“不过即便如此,十石起运也难运抵一石。”
曹议金这番话倒是没有问题,毕竟他们从河西运粮的沿途损耗都在五六成,更别说距离更远的陇右了。
哪怕使用朝廷的转般法,也无非能稍稍降低些许损耗,可运抵的粮食还是不多。
面对动辄几十万石起运却运抵不了几万石的结果,哪怕刘继隆支持他们,恐怕朝廷也多为反对意见。
张淮深也想到了这点,故此不免有些沉默,而李明振则是提议道:
“若是每年迁入一万百姓,十五年后兴许能修建城池抵达黄草泊。”
十五年,听到这个数字,已经四十三岁的张淮深就不免有些踌躇。
十五年后他已经五十八岁,那时的他是否还能挽起强弓都成问题,即便收复黄草泊,恐怕也无望收回碎叶城了。
想到此处,他便不免有些烦躁,倒是张淮溶建议道:
“倒是可以请朝廷将逆民迁往瓜沙甘肃四州,这些地方能开垦的土地还有很多,四州衙门每年光赋税就能收到三十余万石粮食,还能靠近凉州采买足够多的粮食。”
“莫说数万,便是十数万都不难安置。”
“只需等待三五年,十数万百姓便能自给自足,往后便能反哺衙门,为衙门增加十余万石的粮食。”
“从四州运粮往庭州,损耗虽然也在五到七成,可运抵的粮食足够养活数千百姓。”
“日后只需要朝廷每年发配数千人去庭州,一路向西筑城屯垦便可。”
张淮溶的建议,确实要比将人口直接发配西域划算,但这件事并非他们说的算,还得询问朝廷的意见才行。
想到此处,他们纷纷看向了张淮深,张淮深见状也深吸了口气:“某现在就去写奏表。”
当着众人的面,他很快便写好了奏表,并派快马发往了洛阳。
在快马东去的翌日,洛阳雒水之畔则聚集了数万百姓。
他们所围观的对象,即雒水河堤背后等待处斩的数千死囚。
“国贼!刘继隆,汝此国贼,当受天诛!”
“篡逆奸佞,尔敢入太庙,面太宗于地下乎!”
“速加刃于颈,一死而已!”
“刘牧之,背恩负义之贼,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雒水河堤背后,数千人不是在哭泣就是在谩骂。
他们皆是豆卢瑑谋逆案中的主、从犯本宗子女或父母,如今自然是对刘继隆大骂特骂。
对此,负责监斩的杨信微微皱眉,也顾不得还未到来的时辰,直接吩咐道:“处斩!”
站在他身侧的两名刑部官员闻言,当即上前拔高声音:“处斩!”
霎时间,哭嚎声与谩骂声骤然变大,污言秽语络绎不绝,听得杨信脸色阴沉。
一排排死囚被推上雒水河堤,在刽子手的屠刀下,无数人头滚落洛水之中,宛若漂浮的葫芦朝下游流去。
雒水下游被染红,无数尸体被丢入不远处的土坑中。
若非眼下正是冬季,加上此地又是开阔之处,恐怕空气中早已变得恶臭,尸体旁也早已被苍蝇团团包围了。
饶是如此,那些围观的百姓在看到数千人被生拉硬拽的拖上河堤处死时,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五十个刽子手同时动手,硬是从清晨杀到了黄昏,这才将这三千多名死囚给屠戮殆尽。
血腥味便是寒冬腊月的冷风都无法吹散,那味道令人作呕,只有上过战场的兵卒才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
眼看监斩结束,杨信强忍不适,乘坐马车返回府邸沐浴,直到身上的血腥味被洗散了些,他才连夜赶赴行宫,拜见了刘继隆。
“陛下,三司公审定下的三千四百五十七名叛乱之辈已经尽数处决,臣前来回禀。”
行宫中堂内,杨信硬着头皮禀报,只因此刻中堂内坐着昔日的同昌公主李梅灵。
李梅灵听后脸色有些惨白,刘继隆则是面色平静道:“此事既然已经告终,汝便退下好好休息吧。”
“臣告退……”
杨信连忙起身,回礼之后匆匆离去。
在他走后,李梅灵目光带着几分哀求看向刘继隆:“陛下,难道不能放过那几位宗室的三服吗?”
“他们刺杀朕时,为何不想想刺杀失败的结果?”
刘继隆反问李梅灵,李梅灵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起身踉跄行礼,最后在女官的搀扶下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封徽便带着已经成为女官的张嫂及其他几名女官前来,手中还端着各类菜肴。
“听闻陛下今日未曾食用午膳和晚膳,臣妾特意让御厨准备了这些饭菜。”
封徽示意张三娘子们摆放菜肴,而刘继隆也放下了朱笔,舒了口气的同时缓缓起身。
他朝着饭桌走去的同时,目光也看向封徽,略微柔软道:“今日礼部奏表,请朕为诸子改名为单字,以便日后避讳。”
“此事朕想了想,还是需要与细君好好商量,再书信给几位郎君说说。”
安史之乱后,大唐皇子大多改名为单字,登基前甚至会特意改名为生僻字,为的就是重振皇权和避讳。
礼部自然是不敢劝刘继隆改名的,但劝刘继隆为诸子改名还是可以的。
“陛下子嗣多为双字,确实需要做出修改,礼部如此奏表倒也情有可原。”
“陛下可取缔诸子名字的第一个字,留后一个字而不改。”
“虎头与几位郎君那边,妾身会与几位妃嫔商量”
封徽毕竟是世家贵女出身,自然可以理解礼部让刘继隆为诸子改名的事情。
刘继隆见她愿意帮忙,心底也自然松了口气。
这般想着,他也随着封徽坐到了饭桌前,二人气氛和洽的用膳结束后,封徽才与他说起了正事。
“还有十几日,陛下便要即位立国了,这后宫之事,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正宫皇后,自然是细君。”
刘继隆以为封徽在说皇后的事情,下意识便给出了承诺。
封徽听后却只是笑笑,继而询问道:“陛下贵为天子,合该有皇后、四妃、九嫔及婕妤、美人、才人……等一百零八佳丽。”
“臣妾心想,贵妃合该落到李妹妹身上,贤德淑妃则可暂时空置。”
“内院那几位姐姐妹妹,便以九嫔授之。”
“此事臣妾已经与几位姐姐妹妹商议好,唯有李妹妹之事未曾与陛下商议。”
封徽倒是没有让刘继隆烦恼,已经将各种事情都安排好了,如今只是来询问询问他的意见,便能定下此事。
刘继隆听后微微颔首,对于封徽将四妃中其余三妃位置留下也表示理解。
李梅灵毕竟是大唐公主,且还是李漼生前最宠信的公主,而刘继隆府中除封徽外的其他几名女子,虽然陪伴刘继隆甚久,可出身毕竟低微。
贸然将她们提拔到四妃的位置,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在羞辱李梅灵。
届时不止是李梅灵自己想不清楚,其余效忠刘继隆的大唐旧臣也会因此而来打扰他。
如今天下初定,他又刚刚处置了那么多人,再弄出别的事端,肯定会让人觉得新朝浮躁。
“此事便由细君安排便好。”
刘继隆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封徽,封徽见状便起身为他按捏了肩膀与头部的穴位,直到刘继隆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停下,她才对刘继隆告退离去。
在她走后,刘继隆继续返回桌案前处理朝政。
时间随着风雪飞越,爆竹之声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在清晨作响。
由于五日后便是立国即位之日,故此今年的正旦大朝会,毫无疑问的被推迟到了元宵那日。
兴许是因为五日后便是立国之日,故此年味似乎都少了些,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五日后的登基立国之事。
在群臣与百姓的期盼中,正月初五如期而至,洛阳百姓将家中的爆竹都留在了这日引燃。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各街坊内作响,卯时三刻方才梳洗完毕的刘继隆,此刻才缓缓从行宫之中走出,出现在了北衙六军面前。
此刻的他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十二章纹服饰,手持玉圭,整个人展露六军众将及兵卒面前。
众将兵卒微微躬身,刘继隆则持着玉圭顺着毯子走向了行宫面前停好的玉辂。
礼部以六匹汗血宝马拉拽玉辂,玉辂前后有北衙六军作为仪仗,金吾卫执殳前导,吏员净水泼街,百姓纷纷禁足坊内,不得干扰。
待刘继隆走上玉辂并坐下,金吾卫及北衙六军纷纷开始行动,而乘马的李商隐与高进达则在玉辂左右并行。
一时间,队伍缓缓走出坊内,使得横街旌旗对对,甲仗森森。
銮驾绕洛阳城行走一圈,而后走天街踏上星津、天津、黄道三桥,来到紫薇城前,端门之下。
端门城门大开,数万人的队伍护卫玉辂进入端门甬道,但见眼前开阔,便是来到了大内之外的皇城。
各品秩官吏以官职大小,从大内排列两排至此处,随着玉辂经过而躬身作揖。
感受着声势浩大的景象与排场,便是久经战场的刘继隆,此刻也不免心情激荡起来。
前方高大的应天门已经敞开城门,待銮驾进入其中后,才刚刚通过甬道,便见到前方再度出现的永泰门。
连续快速穿过这两处城门甬道后,前方视线豁然开朗。
大内两侧数千官吏正在随着刘继隆经过而整齐划一的躬身行礼,每个人都身穿冕服,朝着刘继隆朝拜。
穿过漫长的大内,摆在面前的则是高大的乾元门。
北衙六军中的羽林、龙武四军在此留步,以神武军为主的神武天骑开始护卫銮驾进入乾元门。
穿过乾元门的甬道,展露出现的挤满百官的广场,还有远处经过数年重建的乾元殿。
刘继隆坐在玉辂内,可见殿基拔地如截云,五丈高台垒砌玄玉(汉白玉),面阔四十而开间十五,殿高十二而金瓦重檐。
对于数年没有返回大内的刘继隆来说,此时的乾元殿,倒是有了几分武周时期明楼的风采。
玉辂缓缓停下,刘继隆持着玉圭走下马车,摆在他眼前的是漫长的龙首御道。
他持着玉圭,在上万人注视下走上御道,一步一台阶。
此时此刻,他脑中记忆仿佛开始倒转,从他参加归义军再到自立门户争雄河陇,从讨灭论恐热再到与大唐决裂,东出争鼎。
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上了高台,太常卿杜荀鹤见状,随即令乐师们奏《永和》之乐,太史令李山甫持浑天仪车驾前,示“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乾元殿前设昊天上帝、五方帝神座,刘继隆见状从李商隐手中接过祝文,面朝北方跪读祝文: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命有归,降鉴下土;唐室陵迟,运数既终,烝民无主……而众庶惶惶,天序不可久旷;钦若昊天,敢不祗承!”
“遂于洛阳乾元殿,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汉,建元洪武。”
祝文结束,刘继隆面朝北方不动,而曾经身为大唐皇帝的李佾则是穿着冕服,亲自带着玉玺来到刘继隆面前呈出。
刘继隆目光看向李佾,只见李佾看着玉玺,表情复杂,最后硬生生挤出笑容道:“请陛下受之……”
见他呈出玉玺,刘继隆这才看清楚了这自秦朝传至如今的传国玉玺。
它与史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尽管只是三寸大小,却似乎有千钧沉重。
刘继隆躬身行礼,拜过三次后,才抬手从李佾手中接过了这传国玉玺,将玉圭递给了李佾。
李商隐亲眼看着唐汉交替的景象,在刘继隆彻底接过传国玉玺后,只觉得过往经历犹在眼前。
昔年旁人都不看到的河西布衣,如今终究是功成名就,自己也跟随他开创了独属众人的新基业。
随着他回过神来,高进达已经从刘继隆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而刘继隆则是带着高进达往台前走去。
李商隐连忙跟上,与高进达一左一右站在刘继隆身后。
当刘继隆走到龙首御道面前,乾元殿前广场上的上万人官员及将士纷纷朝他躬身行礼,在他俯瞰下三呼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之声不断回荡,高进达见状忍不住对刘继隆说道:“陛下之愿,今日终了。”
李商隐闻言也看向了刘继隆,他们不知道刘继隆是什么想法,但他们能感受到刘继隆此刻的心情。
面对群臣与他们的注视,刘继隆并未回话,只是缓缓抬头看向天穹。
阴云涌动,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远方,似乎昭示着新朝如春,生机勃勃。
“大业虽成,然太平之世,犹需捍卫。”
刘继隆缓缓收回目光,在山呼万岁中缓缓转身看向二人。
“旧战虽弭,新征肇始,你我之流,岂可懈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