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卞粹中计
第五十七章 卞粹中计 (第2/2页)于是一行人重新上路。此时距离他们挟持皇后,差不多就过了一个时辰,头顶的月亮很圆,月光也很亮,身旁的伊水也泛着银光,哪怕一众人带的火把和灯笼都熄灭了,也能看见行进的道路。此时的护卫们,心情多是惬意的,毕竟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几关,只要再绕几个路口,哪怕洛阳城中有人发现事情不对,也无法再跟踪上他们了。
又穿过一道松林,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全副武装的宫卫们,如今也有些疲倦了,他们无法再维持高度的注意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月影上。只有卞粹行走在皇后身边,他一手按着腰间的环首刀,一边注视着脚下,以免被难以注意的石头绊倒。等走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平原后,他不经意间抬起头,望了望前方。
就在此时,他看见远处的伊水芦苇处,似乎有一道火光。有些奇怪,卞粹心中想,但并未起疑心。因为这是出现他们前面,周围依旧安静,自己又有数百名宫卫,将自己层层护卫。那边是住着船家吗?又或者是猎户?他边走边想。
可结果是,月夜中突然传来一句话,极低又极为清晰地道:“站住。”
话音一落,一道道人影从芦苇中跃了出来,他们不只是从前方出现,也是在后方出现,还不等卞粹、冯荪一行人反应,便呈月弧状包围了一行人。
这一变化超乎了卞粹等人的预料,他高声着:“保护皇后殿下!”话未说完,他已经拔刀在手,他不知道对方的人数,但内心还在想着取胜的办法。
但月色下,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出现,稳稳地压过了卞粹的声音,他道:“大家不要妄动!”
是刘羡,他从芦苇的阴影中走入月光,面露怜悯之色,徐徐道:“卞令君,想不到竟然是你。我知道你对骠骑不满,却不料到,为了给齐王报仇,你竟然挟持皇后,转投河间王!这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刘羡此时领着上千名松滋营士卒,在这条出城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已久。而与他同行的,还有皇后的父亲羊玄之,以及司马乂的亲信,骠骑从事中郎刘佑。
卞粹看见刘羡,牙咬得咯咯作响,眼见如此情形,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中计了。因此,全身的热血也涌动起来,他怒斥道:“士为知己者死,如你们这般冤杀齐王殿下,怎会没有报应?!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替殿下讨一个公道罢了!”
面对如此指责,刘羡不禁微微瞑目,他不想提起其中的是非,只是叹息道:“好一个义士!只要你现在放下刀,把皇后殿下交还给我,我便向骠骑将军请命,放过你一命,如何?”
“少花言巧语了!”卞粹扫视左右,自刘羡现身以后,冯荪面色惨白,周围的士卒亦面露恐惧之色,心中顿时知晓,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但他仍想奋死一搏,至少能够给刘羡造成些许麻烦。他看见一旁昏迷中的皇后,脑海内闪过一丝灵光,一只手将皇后自竹篓中提了出来,而后用刀架住羊献容的脖子,厉声道:
“刘羡,你把路让开!否则我杀了皇后,你也承担不了后果。”
这确实令刘羡感到有些棘手,他事先并未料到,卞粹竟可能对羊献容下手。毕竟一旦羊献容遇害,长沙王和河间王将在舆论上双输,白白便宜了河北的成都王。
而一旁的羊玄之更是神色大变,他许久没有看见爱女,此时见羊献容遭遇生死威胁,连忙劝言道:“令君不要着急,有话好好谈。”
刘羡自然不可能纵容卞粹离开,他只能继续僵持,不动声色道:“卞令君,皇后殿下千金之躯,岂能置于他手?只要你能放过殿下,我用性命作保,不止保你无事,还能让你官升一级,如何?”
这么说着的时候,刘羡将眼神看向卞粹身边的那些士卒,其中用意,自然是在暗示这些人:只要趁机救下皇后,他们不仅无过,而且有功。
一时间叛军人情骚动,看向卞粹的眼神都变了。卞粹大为紧张,扼住皇后的左手上也不禁用了几分力,使得皇后吃痛难受,终于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羊献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见周围全是兵卒,心中愈发惊惧。没有任何缘由地,她看见眼前卞粹的左臂,竟下意识地咬了下去,令卞粹一阵吃痛。情急之下,他用刀柄横击皇后肩膀,令羊献容痛呼出声,这才让她也松了口。
可到了这一刻,卞粹也知道自己已无出路,他将羊献容摔落在地,紧接着高举斫刀,对羊献容道:“殿下,要怪就怪这世道不好吧!”
他手中的刀锋白亮如雪,令皇后头晕目眩,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刀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身体却本能地害怕颤抖,令她难以动作。这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才愕然发现,父亲正在人群之中,焦急地看着她,眼睛通红,似要落泪。
自己要死了吗?这个念头就好似浮光掠影般贯穿过皇后的脑海,又令她无法呼吸。似乎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可过了一会儿,羊献容察觉到世界恢复了流动,可那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再抬头时,才发现卞粹的刀已落在地上,而他双手则握住了自己的脖颈,嗬嗬地说不出话。等他瘫倒在地上,皇后看见卞粹颈背处的箭簇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此人竟被射死了。
卞粹既死,其余人自然轰然投降,不敢再做抵抗。
刘羡夸赞毛宝道:“好小子,你这射术,真是救大命了!”
毛宝的双手则有些发颤,他心有余悸地苦笑道:“府君,你可饶了我吧,这种要命的箭,我以后再也不敢射了。”
谈话间,羊玄之连忙跑到皇后身边,一把将发呆的女儿拥入怀内,连连道歉道:“阿茶,别怕,别怕,阿父在这,都是阿父的错,都是阿父的错……”
羊献容发呆良久,终于从生死的边缘中醒转过来,再次浮现在眼前的,是父亲担忧的面容。她想说些什么,可还未想好,几年来心中积郁的种种委屈,却再无法压抑,她顾不上仪态,更顾不上身边有这么多人,当即就在父亲的怀中爆发出来,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