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李相爷并不是嗜杀之人,其所杀,当是应杀尽杀
第405章 李相爷并不是嗜杀之人,其所杀,当是应杀尽杀 (第2/2页)“必使内肃贪腐,外固边防,两不误。”
刘备终于展颜,执二人手曰:
“有卿等辅佐,朕无忧矣。”
“愿此次徐州之事,能成为天下反腐之典范。”
陈登若有所思,提议道:
“陛下,待此事毕,当整饬吏治,提高官员俸禄。”
“俸禄不足,亦是贪腐之由也。”
刘备闻言,长叹一声:
“元龙此言方是根本之策。”
“待徐州事平,当即议此事。”
三人又议良久,直至暮色降临,宫灯初上。
一场席卷徐州的反腐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而追赃之路,恐怕比抓贪更加艰难曲折。
殿外,
仲夏之夜闷热无风,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
却说姜维、庞统奉旨至徐州。
张辽已调精兵三千屯于城外,听候调遣。
二人甫入彭城,刺史颜浚即率众官迎候,盛宴相待。
颜浚出身于琅琊颜氏,是颜回后人。
宴席间,珍馐罗列,觥筹交错。
颜浚举杯敬曰:
“……二位钦使远来辛苦,下官特备薄酒。”
“为两位上官洗尘。”
庞统捻须微笑:
“颜刺史客气了。”
“我等奉旨办案,不敢耽于享乐。”
言罢,仅浅酌一口。
酒过三巡,颜浚冲下人使一眼色,即有歌姬翩跹而入。
纱衣曼舞,暗香浮动。
一绝色女子趋近姜维席前,欲为之斟酒。
姜维虽是年少气盛,却极懂得克制,抬手制止,正色道:
“退下。”
颜浚见此,干笑两声:
“此乃徐州名伎,特来助兴耳。”
姜维凛然道:
“陛下遣我等来查案,非为观舞听曲。”
“明日即请开府库,清点账目。”
席间顿时寂然。
座中一富商打扮者,冷笑道:
“钦差如此不通人情,恐难在徐州立足。”
姜维闻言大怒,拍案起身,喝斥道:
“立足?我等奉的是天子剑,站的是大汉土。”
“何须尔等容身?”
庞统比姜维年长许多,加之从政二十多年。
经验不仅丰富,遇事也是相当沉着冷静。
倒是这位新科状元,初入官场,还有些稚嫩。
他拉了拉姜维的衣袖,似是提醒他控制一下情绪。
姜维敬重庞统是长者前辈,十分听他的话。
果然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复坐而下。
庞统说道:
“我等只是负责查案,希望列位能够配合。”
“放心,只要你们听话配合我们工作。”
“庞某绝不为难你等。”
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以颜浚为首的一众徐州官员,全都沉默缄口,不发一言。
庞统见此,站起身来,拉起姜维准备离开。
“……告辞了。”
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二人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只留下一众徐州大员呆愣在原地。
“使君,现在该如何是好?”
“钦差不肯与我们交好,看这架势,是打算刨我们的根呐!”
众人围着颜浚,焦急地问道。
“年轻人,太气盛了。”
颜浚眸子一凛,沉声道:
“事已至此,只能及时止损了……”
次日清晨,姜维即率人赴府库。
但见库吏磨蹭半日,方将重重门锁开启。
库中账册堆积如山,姜维命人即刻清点。
至夜半,姜维方歇。
忽觉燥热难当,从榻上翻身而起。
推窗一看,只见火光冲天。
姜维大惊,披衣出门,正遇张辽率兵疾驰赶来。
“文远将军,何处火起?”
“府库!府库起火!”
“某已遣人救火,恐有蹊跷!”
及至库前,但见烈焰腾空,映红半城。
颜浚等官员亦仓皇赶来,呼喝救火,涕泪交加:
“天灾!此乃天灾啊!”
军民奋战一日一夜,火势方熄。
然府库连毗官署尽成焦土。
青烟袅袅,残垣断壁间犹见缕缕白气。
姜维坐于断梁之上,满面尘灰。
庞统蹒跚而来,衣襟尽湿。
“悔不听士元兄之言!”
姜维捶地痛道,“若昨日不强开府库,或不至此!”
庞统拭额汗叹:
“……伯约何错之有?”
“彼等既敢焚库,便是狗急跳墙。”
“纵汝温言相待,其罪证岂能久藏?早晚必露。”
“只是你我都低估了徐州这帮人的胆子罢了。”
“他们知道罪责难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全烧了。”
“人性啊人性,又让相爷说对了。”
姜维叹道:
“此诚我之过也,我应当急时控制住本地官员。”
“否则不至于使府库失火走水。”
庞统柔声宽慰他道:
“此非汝之过也,即便你我控制住他们,他们依然有办法点火。”
“别忘了,我们是外来者,他们却是在这里扎根数年的地头蛇。”
“此间,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我们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太少。”
“即便将他们全部关押,他们也有办法向外传达信息。”
“我们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在昨日激怒他们。”
“倘若我们昨天能将他们稳住,慢慢查案,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这是统失察之过,但对你我而言,都很好地上了一课。”
“回头,你我各自上表,向陛下和相爷请罪罢!”
正说之时,忽见张辽押一人来:
“擒得纵火疑犯!此人欲趁乱出城,身藏火石火油!”
那囚徒忽昂首狞笑:
“纵火者岂止一人?徐州天高皇帝远。”
“尔等外来者,能奈我何?”
庞统近前细观,忽道:
“此非东海豪强郑氏之门客乎?去岁曾见汝随郑家主入京。”
那人色变,低头不语。
姜维豁然起身:
“传令!紧闭四门,无令不得出城!”
“文远将军,烦请调兵控制各豪族宅邸!”
庞统急止之,道:
“且慢!今府库已焚,若再动兵恐生变乱。”
转而问囚徒:“若实言,或可保全首领。”
囚徒不答,甘愿赴死。
看来其是豪族家养的死士。
庞统乃与姜维商议道:
“今当明松暗紧,外示宽和,内紧查访。”
遂张贴安民告示,宣称府库失火乃天灾,暂缓查账。
暗地里却派精干细作,密查各豪族往来。
二人放缓节奏,很快稳定住了徐州的局势。
而徐州的官员,也没有急着全部办理。
而是先抓几个典型,打入大狱。
这日,庞统稳定徐州局势后,正在衙署审理案卷。
忽见姜维疾步而入,面色凝重。
“凤雏先生,大事不好了!”
姜维压低声音,“彭城太守周璩在狱中自尽了!”
庞统手中笔毫一顿,墨点滴落案卷:
“何时之事?如何自尽?”
“就在半个时辰前,狱卒送饭时发现已经气绝。“
“用衣带自缢于梁上。”
姜维恨声道,“此獠必是畏罪,欲以一死保全家人富贵!”
他认定这厮是怕追查,祸及家人。
想来个死无对证,以保证妻儿后半生衣食无忧。
庞统沉吟片刻,摇头道:
“……恐不尽然。”
“周璩贪墨巨万,岂不知一死难抵其罪?”
“或许是背后之人恐其招供,以家人性命相胁,逼其自尽。”
姜维击案怒道:
“可恨!可怒也!”
“贪墨军饷时何等猖狂,事发后竟想一死了之!”
“那些被克扣粮饷的将士饥寒交迫时,何曾有人怜他们妻儿老小?”
正当二人议论间,门外侍从通报:
“钦差追赃使邓芝大人到!”
俄顷,
只见邓芝风尘仆仆而入,不及寒暄即问:
“方才入城闻周璩死讯,果真?”
庞统叹道:
“……正是。”
“我等疏忽,竟让要犯在狱中自尽。”
邓芝冷笑道:
“此非疏忽,实乃必然。”
“离京前李相爷早有预料:贪官必以死抵赖,保全亲族。”
忽正色道,“二位可知周璩家小何在?”
姜维不假思索答:
“其妻儿老小皆在彭城宅中,已派人监视。”
邓芝颔首:
“请将军即刻将其全家并三代内亲族尽数擒拿。”
“明日午时,集市口尽行诛戮!”
此言如惊雷炸响。
姜维愕然道:
“邓使君!祸不及妻儿,何况亲族?”
“此非仁政所为!”
刘备自建国以来,就秉施仁政。
天下人皆感恩其德。
不过这也助长了汉朝的官员徇私枉法的风气。
因为知道自己犯了事,刘备不会重罚,那他更加有胆子去做了。
众所周知,
历史上的蜀汉,是从来不杀叛将家属的。
比如黄权、麋芳、潘濬,这些人即便背叛了。
他们的家属蜀汉都是没有加害的。
这当然是值得称赞刘备品德的一点,也是老刘厚道的体现。
但这确实也造成了很多蜀汉将领,叛逃没有心理负担。
你再对比一下隔壁曹魏。
人诸葛亮几万人打到陈仓来,郝昭就几千人都宁死不降。
诸葛亮还两次派人去劝降,郝昭都不肯投降。
郝昭原话说的是:
“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所知也。”
“我受国恩多而门户重,卿无可言者,但有必死耳。”
“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
郝昭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不可能投降的一个重要原因。
即——
魏国是有法律的,而我是有家人的。
魏国施行的是“质任”制度。
质任制度规定,常年领兵在外的将领,他的家属要留在内地作为人质。
如果是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那这个人质还必须是他的儿子。
这就时刻提醒着那些在前线作战的将军们,
如果你想叛变,想投降,你先想想自己的家人。
而蜀汉其实也是采取的质任制度。
只不过一般将领叛变了,刘备从来不杀他们家属而已。
这也跟蜀汉的国情有关,
刘备是想着,国家本来人才就少,我以诚心待他们。
就是希望让更多人能投靠到自己这边来。
但刘备却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背叛的成本如此之低,以后谁还拿对你的忠诚当一回事?
就连杀个刘封,都还要诸葛亮求着才肯杀。
老刘直到晚年,都没能彻底走出自己少年的游侠风气。
故在对整顿官场风气一事上,李翊的表现是要成熟许多的。
李翊的执政观,一直是对民以仁厚,对官以严苛。
还是那句话,凡是国家层面,都得从宏观角度去思考问题。
面对李翊提出的解决方案。
庞统若有所思,似明白了相爷的用意。
乃出声安抚姜维道:
“……伯约稍安。”
“邓使君此举,莫非是……杀鸡儆猴?”
邓芝赞许地看向庞统:
“……庞先生果然慧眼。”
“离京前李相爷特意交代:若有官员自尽,必株连亲族。”
“为何?就是要让剩下贪官明白——”
“自尽非但不能保全家小,反会祸延亲族!”
他走向案前,取笔写下几行字:
“须知这些贪官,宁可一死也要保全赃款亲族。”
“若让其得逞,后来者必纷纷效仿。”
“唯有施以严刑,使其知晓:”
“若配合查办,或只罪一人。”
“若畏罪自尽,则满门抄斩!”
“两害相权,彼等自会抉择。”
邓芝把李翊的思路解释的非常清楚了。
如果遇着有官员自尽,想要逃避罪责保全家人的,就采取这种办法。
为的就是防止官员不配合查案。
因为舍命抵赖,此等刁恶之风断不可助长。
此法虽看似严苛,实则不然。
不这样做,就不能防止剩下的军官接着自杀效仿。
从而舍命抵赖,逃避罪责。
而通过屠戮其家人亲友,就是要告诉剩下的人——
只要你不自杀,配合朝廷调查,那就只抓你一个。
如果你敢自杀,那事后就要抓你全家,全部问斩。
孰轻孰重,这帮人心里应该有数。
这样做更多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而不是单纯为了滥杀无辜。
“不错。”
庞统转身从案上取出一封简章,对二人道:
“何况周璩亲族未必就无辜。”
“据查,其子周昉在彭城广置田产,其婿王衍掌管漕运。”
“皆涉贪墨。”
“所谓亲族,实为同党!”
“这些亲友们平日多受其恩惠,今日事发,就该联想到会有此局面。”
姜维这才恍然:
“原来如此!倒是维妇人之仁了。”
庞统慨叹道:
“李相爷此计虽狠,实乃老成谋国之见。”
“须知贪官之亲族,多享其赃银之利。”
“今虽严苛,却能阻吓后来者,实为救更多人。”
次日午时,彭城市集人山人海。
邓芝亲临监刑,朗声宣告:
“周璩贪墨军饷,畏罪自尽。”
“今依《汉律·贪墨连坐令》,诛其三族!”
“此后若有贪官自尽者,皆依此例!”
刀光闪处,血溅刑台。
观者中有数人面色惨白,仓皇离去。
当日下午,狱中情景大变:
先前缄默的官员纷纷要求招供,甚至争相揭发同党。
仅三日,追回赃款已达百万贯之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