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枝残蕊傍东墙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枝残蕊傍东墙 (第2/2页)没去宁国府就好。
陈斯远探手扯了尤三姐柔荑,关切道:“妹妹神情恹恹……可是有心事?”
尤三姐叹息道:“再有十数日,便是丑……蕹哥儿生儿了。”
陈斯远顿时恍然,蕹哥儿不过是换了个说法,实则是尤老娘去世满一年,尤二姐、尤三姐要除服了。
有道是远香近臭,尤老娘活着的时候惹得尤三姐恨得牙痒痒,这一故去,反倒让尤三姐感念其养育之恩。
陈斯远便道:“那妹妹选一日,咱们一道儿过去祭拜一番吧。”
尤三姐略略蹙眉,道:“我与二姐去就是了,不好耽搁了哥哥。”
陈斯远笑道:“一日半日的,哪里就耽搁了?”
尤三姐也不纠缠,便道:“那便这月二十八去吧。”
说话间二人一并进了正房里,尤三姐亲自为陈斯远斟了茶,待落座后陈斯远便问起玻璃工坊之事。
尤三姐顿时愁绪上脸,说道:“我自个儿想的倒好,谁知烧玻璃真个儿是千难万难,料多一些少一些,火候长一些短一些,所得玻璃竟全然不同。亏得哥哥给寻了个制瓶儿的营生,不然只怕就要折了本。”
陈斯远笑道:“你道为何透明玻璃这般腾贵?各处工坊手里攥着秘方呢,我听说那有手艺的老师傅,每年俸禄最少都是百两起。”
尤三姐咬牙道:“我心下不甘,待过些时日打发人往佛山去寻,总要砸了银钱请个老师傅来才好。”
陈斯远知其性子愈发敢打敢拼,便笑着勉励了几句。
俄尔,尤二姐带着香风笑吟吟飘进来,烟视媚行地朝着陈斯远一福,一甩帕子便笑道:“老爷不知,薛家二房送来的这一车皮货,除去寻常的鼠皮、狐皮,竟还有些少见的天马皮、海龙皮呢!”
天马皮即沙狐腹皮,海龙皮则是水獭皮,这二者大顺所产不多,绝大多数都是西夷贩来的。
陈斯远思量一番,想起上月邸报,便道:“料想是英夷从亚美利加贩来的。”
尤二姐便歪坐椅子把手上,半边儿身子偎在陈斯远怀里,娇声细气求肯道:“老爷,旁的我都不要,唯独那几张海龙皮,给我做个观音兜可好?”
海龙皮的帽子可不便宜,早年要四五十两银子,如今也要二十两一顶。观音兜可比寻常帽子还要费料,尤二姐这一开口便讨了五十两银子去。
尤三姐冷哼一声便要呵斥,陈斯远却笑道:“你那喜铺买卖极好,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件儿,你若稀罕自个儿买了就是。”
尤二姐撒娇道:“老爷给的跟奴家自个儿买的岂能一样?”
缠磨得陈斯远遭受不住,待问清楚余下皮料,这才允了尤二姐。
这日陈斯远无心研读,干脆便留在此间用了晚饭。此前晴雯没去清堂茅舍时,因着尤氏姊妹两个要守孝,是以都是晴雯陪着陈斯远一道儿在正房歇息。
如今晴雯去了贾家,尤二姐便心思活泛起来。于是这日尤二姐迟迟不肯走,尤三姐窥破尤二姐心思,冷嘲热讽一番,到底自个儿回了后楼。
她一走,尤二姐便痴缠过来,当下两情高炽,三鼓方泄,力倦而寝,不在话下。
倏忽十来日,曹氏痊愈,宝姐姐才从薛家老宅归来,陈斯远便领着尤氏姊妹往城外祭尤老娘。
撒过纸钱、烧过黄纸,尤二姐哭得泣不成声,尤三姐反倒咬着牙冷冷盯着坟茔。
祭拜过后,三人乘车回转,到得能仁寺宅院中,姊妹两个卸下银钗,换过素服,便算是除服了。
陈斯远情知尤二姐哭过一场便罢,反倒闷不吭声的尤三姐犯了心思。因是一连留宿数日,白日里哄劝开解,入夜后同归罗帐,共鸳衾,遂成云雨之欢。
尤三姐守孝一载不知肉味儿,加之陈斯远身量逐渐长成,连司棋都有些遭受不住,更遑论是尤三姐?
于是起初尚且能抵死缠绵,待后来求饶不跌,少不得寻了尤二姐来帮衬。
一连荒唐几日,尤三姐愁绪渐去,催了陈斯远几遍,他这才施施然回转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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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回了清堂茅舍,立时有芸香来告知,说是陈斯远不在这几日,薛蝌又来了两回。
陈斯远心下纳罕,还当内府的皇差又出了差池呢,谁知细细问过才知,薛蝌一回也不曾来寻自个儿。陈斯远不禁愈发纳罕,思量一番,琢磨着许是薛蝌是来寻宝琴的?
当下将此事按下,拾掇心绪往书房研读去了。
却说另一边厢,凤姐儿面上笑吟吟稀奇不已,抚着才送来的天马皮料子,笑道:“这倒是稀奇,蝌哥儿怎地与李纹瞧对了眼儿?”
平儿笑道:“我琢磨着,八成是上回两家一道儿来的,进门时见过一面儿。都说少年慕艾,薛蝌也到了说亲的年岁,难得碰到个合适的,可不就要一直想着念着?”
凤姐儿掩口笑道:“不想我这辈子还能得一回说媒礼。罢罢罢,他既求了我,我总不好推拒了。你去扫听扫听大嫂子可回了稻香村,若是回了,我一会儿便去说说项。”
平儿应下,这等小事儿也不用亲自操劳,寻了小丫鬟吩咐下,自有小丫鬟去园子里扫听。
待平儿回身,凤姐儿又瞥了其小腹一眼,说道:“一早儿可瞧过王太医了?”
平儿抿嘴道:“瞧是瞧过了,只是如今月份小,王太医也说不准,说是下个月再让我过去瞧瞧。”
凤姐儿道:“你月事一直没来,想来这回是准了。”
平儿红着脸儿应下,双手又迭在小腹上。眼看凤姐儿出神儿,平儿不敢搅扰,忙偏腿坐在炕桌另一边,寻了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起来。
凤姐儿眉头紧蹙,自个儿探手摸着小腹,心下愈发委屈。暗忖,莫非自个儿伤了身子骨,所以才不能有孕?
按说不应该啊,那虫草她一直服用着,去岁到如今,汤药不停,王太医亲自诊治过,一早儿就说无恙了,可偏生于陈斯远折腾了月余也不见肚子有动静。
有那么一会子,凤姐儿都怀疑自个儿没有生儿子的命了。
此时厅中座钟敲响,平儿丢下络子道:“我去给奶奶取食盒。”
凤姐儿淡淡应下,旋即忽而叫住平儿。
平儿驻足,便见凤姐儿眉头紧蹙。过得须臾才低声道:“先前是你二爷的点心不对……你说会不会太太知晓此事败露,一计不成又升一级,这回又在我的饭食里下了佐料?”
平儿唬了一跳,本能道:“不能吧?”
可话一出口,平儿却越琢磨越有可能!
贾琏调养数月,到底让张金哥有了身孕。平儿自个儿领着姨娘的份例,也不用与凤姐儿一道用饭,如今连她都怀上了,偏生不见凤姐儿有动静。
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难保王夫人不会行此卑劣手段。
主仆两个想到一处去,平儿忙道:“奶奶,下晌时我从小厨房拿了一些点心,不若奶奶先用着。”
凤姐儿点头。主仆两个相处十几年,早就知晓彼此心思。那大厨房的食盒取回来,自是要留着明日请了鹤年堂的丁道简仔细查一查。
当下平儿提了食盒回来,伺候着凤姐儿用了些点心。随即有小丫鬟回话儿,说是李纨离了荣庆堂,这会子往稻香村回返了。
凤姐儿用了一盏茶,估摸着李纨用过了晚饭,这才起身往稻香村而去。
主仆两个入得大观园,一路沿甬道而行,过蜂腰桥行不多远,便到了稻香村。
入得院儿中,便见李纨、素云、碧月正忙着将箱笼中的书册翻出来晾晒。
因用的都是樟木箱子,是以满院儿都是樟木香气。
李纨见凤姐儿到来,忙迎上前,凤姐儿便遥遥打趣道:“这读过书的就是比没读书的强,我那院儿里满是铜臭,大嫂子这院儿倒是满院儿书香。”
李纨笑着道:“好个凤丫头,一来便要打趣我。”到得近前又道:“你怎地来了?”
凤姐儿道:“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嫂子还不快请我吃一盏媒人茶?”
李纨一怔,旋即以为凤姐儿是为王家子弟说亲来了,登时笑着引凤姐儿入内。
谁知才到门前,正有个粗使丫鬟抬了箱笼出来,过门槛时一时不查,箱笼打翻。书册堆积了一地不说,更有一枚物什咕噜噜滚到了凤姐儿脚边。
凤姐儿低头一瞧,面上笑容顿时一冷。
是东珠!还是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东珠一物素来是上用之物,便是坊市间偶有发卖的,也不过指甲盖大小,从未有这般大的东珠外传。看品相便知,这东珠定是跟自个儿那一枚是一批的。
凤姐儿略略蹲踞了将东珠捏起,谁知才起身便被李纨劈手夺了过去。
凤姐儿冷眼瞧过去,便见李纨面上腾红,支支吾吾遮掩道:“这……这是远兄弟送给兰哥儿耍顽的,前一回兰哥儿还说不见了呢,谁知竟被他忘在了箱笼里。”
这话哄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又哪里哄得了凤姐儿?
凤姐儿惊愕之余,面上不禁浮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来,心道:还当李氏是个老实本分的,不想也做了出墙的红杏!
玩味过后,凤姐儿又惶恐不已。这到底是谁勾搭了李纨?若是陈斯远还好说,可若是贾琏……
想到此节,凤姐儿登时心下一紧。当下妯娌两个俱都面色不大对,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几句,李纨赶忙引着凤姐儿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