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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求订阅)

第33章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求订阅) (第1/2页)

钱进的劳保鞋底踩过一道道冰碴子,薄薄的鞋底搁的脚底板发疼。
  
  但他宁可受这份罪也不去走旁边压瓷实的雪道。
  
  积雪凝滞已经结冰,一不小心上去就是摔个大马趴成为笑柄。
  
  然而他不能成为笑柄。
  
  因为他是有可能要成为甲港大队新任大队长的人!
  
  钱进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胡顺子抡着铁锹在铲搬运道上的积雪。
  
  锹头刮过冰面的锐响像是指甲抠玻璃,让人压根发酸浑身猛起鸡皮疙瘩。
  
  “小钱你回来了?”老拐叼着烟屁股从一个仓库探出头,赶紧出来打招呼,“付科长找你是去干嘛了?是去喝大茶吗?”
  
  二彪赶过来,用冻裂的手掌拍打钱进的肩膀:“政工科那帮笔杆子没给你上老虎凳、灌辣椒水?”
  
  “咱供销总社又不是渣滓洞。”钱进跺着脚往铸铁炉子跟前凑,炉盘上的铝壶噗噗冒白汽,他伸手烤烤火,“瞧你们说的,怎么还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呢?”
  
  “嘿,小钱……”
  
  “钱哥你回来了……”
  
  “钱总队,有没有什么事?”
  
  其他工友看到他后纷纷扔掉手头活计赶来问候他。
  
  钱进很感谢大家的关心,把情况做了说明。
  
  魏雄图摘下劳保手套拍打钱进裤腿上沾染的灰渣,疑惑的问道:“让你去做题?这是什么意思?”
  
  “政工科好几个人找我谈话,问你是不是偷偷往鬼市卖《参考消息》。”二彪严肃的说。
  
  胡顺子给他一脚:“滚蛋,这时候少胡扯,你小子比我还不靠谱呢。”
  
  他们都不明白政工科调查钱进的目的,出于关心便一起集合到办公室聊了起来。
  
  铸铁炉子上的铝壶噗噗冒着白气,李成功用搪瓷缸给钱进倒了杯热水。
  
  钱进道谢,把试卷题目给众人说了说,然后问道:“你们说是不是上头准备让我当大队长?”
  
  哄堂大笑开始。
  
  胡顺子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还挺有志气,准备绕过我这个工头直接跳到大队长的宝座上去?”
  
  “其实你这想法还是保守了,你应该猜测他们是不是想让你当社长。”
  
  “要当大队长,得是党员吧?”老拐掰着冻裂的手指头认真琢磨起来,“我记得你连入党积极分子都不是呢。”
  
  魏雄图陡然抬头:“或许是钱总队的家庭成分好呢?三代贫农能顶的上个党员吧?”
  
  墙上的双铃马蹄表开始报时,铛铛声盖住了钱进的讪笑:“我祖上是纯纯的资本家,估计他们剥削过的贫农都不止三代吧。”
  
  魏雄图没话说了。
  
  他还是头一次碰上家庭成分比自己还差的同龄人。
  
  然后他又觉得不对。
  
  怎么钱进成分这么差,还能在街道当队长?甚至他还能分到两套房子呢!
  
  怎么人与人的差距,能这么大呢!
  
  钱进也觉得自己当不了大队长,不管是资历、能力、成分还是身份,他确实跟大队长的职位差很远。
  
  实际上他也不想当什么大队长,搬运工身份是他的跳板,他要去干销售或者采购。
  
  但试卷考题确实给了他这种感觉。
  
  胡顺子笑话完他后要离开,走了两步突然疑惑的回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钱,下雪那天你来上班迟到了,你说怎么回事来着?”
  
  钱进说道:“有个戴红袖章的老工人找我去饮品区搬啤酒和汽水来着,我忙活了半晌午所以迟到了。”
  
  胡顺子脸上渐渐露出惶恐。
  
  李成功疑问:“咋了,胡工头?你情绪不大对劲呀,碰上什么倒霉事了?”
  
  胡顺子给他一记老拳:“你他娘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碰上什么倒霉事了?”
  
  然后他又迟疑的说:“不过你小子还真说对了,我可能要倒霉了!”
  
  “那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也有个老工人截停我来着,让我去饮品区帮忙。”
  
  “你没去?”李成功问道。
  
  胡顺子瞪他一眼:“这不废话吗!我能去吗!”
  
  “饮品区有光头的队伍专门负责,跟咱有什么关系?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那天又下雪,去搬饮品最是容易吃力不讨好!”
  
  李成功点点头:“是这么个事,你没问题呀。”
  
  魏雄图无语了:“小李,你还不明白工头的意思吗?”
  
  “他觉得那可能是上级领导给他的考验!”
  
  胡顺子顾不上干活,抓起棉帽子往外跑,急匆匆跑去其他几个小队打听情况了。
  
  钱进没多想。
  
  他对给搬运工当领导没什么想法,不期待所以也不焦虑。
  
  但上班期间他还是心神不宁,总是去海鸥亭看看有没有人在等待。
  
  一个白天,海鸥亭空空荡荡。
  
  等到钱进下班了,这时候天色也黑了。
  
  码头上的探照灯亮起来,钱进不死心,又去了一趟海鸥亭。
  
  他一边走一边用冻僵的手指抠裤腿上沾的沥青,下午运输沥青这活是真要亲命!
  
  天气冷,海鸥亭檐角上的铁马挂着冰棱子,八角绿漆铁皮桌空无一人。
  
  他叹了口气要走。
  
  可刚转身敏感的注意到桌面有变化。
  
  他急忙走过去一看。
  
  本来空荡荡的桌子上被人拍了一堆雪,雪层上有手指写下的O和HO字符。
  
  化学老师来过了!
  
  此外雪层里还半埋了一张纸,他抽出一看是张俄文版的《元素周期表》,边角焦黑似被火舌舔过。
  
  钱进收起《元素周期表》往四周看,地上有脚印,他顺着脚印推着车子飞快的追。
  
  还好,他来的挺及时。
  
  钱进看到一个弯腰抄手的身影在踽踽独行。
  
  这应该是个老人,身上穿着露出棉絮的蓝布袄,腿上裤子单薄,冷风往裤腿里灌,灌的他摇摇晃晃。
  
  “老先生等一等。”钱进赶紧喊。
  
  老人回过头来。
  
  路灯下他的眼镜镜片已经碎了,镜腿用麻绳绑着。
  
  粗略一看竟然有点艺术感,这位像是从《青春之歌》里走出来的老教授。
  
  钱进热情的问道:“您好,您是一位化学老师吧?是不是您跟人约在海鸥亭见面?”
  
  镜片后眯着的眼睛瞪大了,老人问道:“是你吗?”
  
  钱进说道:“对,我收到了一张纸条,说是有一位化学老师约我见面。”
  
  老人听后纳闷了:“啊?我也是收到了一张纸条,说是有个校长约我见面,想要雇我去给学生讲课。”
  
  两人对视一眼。
  
  都猜出了对方的小九九:他们不想跟黑市扯上关系。
  
  这样两人尴尬一笑,老人先说道:“天气冷,你跟我去我工作地吧,隔着这里很近,咱们慢慢谈。”
  
  路上双方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老人叫宋致远,他就在甲港临近的五台山街道烧锅炉。
  
  之所以白天没能来,是因为他当时在上班,下班后赶紧来了一趟。
  
  蒸汽裹着煤灰从铁门缝涌出,钱进跟着宋致远钻进锅炉房。
  
  墙上挂着1974年的《抓革命促生产》日历,开门的风一吹,日历摇曳露出吊着藏在下面的一本书。
  
  《无机化学》。
  
  钱进去看了一下,这书扉页钢印被墨汁涂抹过,XXXX化学系资料室的前面被涂掉了。
  
  见此钱进大吃一惊:“您不会是大学的化学老师吧?”
  
  宋致远随手在煤堆上拿起块煤来,在地上飞快的画了几个图案。
  
  钱进的化学知识上大学那会就还给中学老师了,他连蒙带猜的问:“这个是苯环吧?”
  
  他只能认出这一个。
  
  宋致远笑了起来:“你还知道苯环?今年要考哪个大学?”
  
  钱进摇摇头:“我不考大学,我已经工作了。”
  
  宋致远立马劝说他要考大学,理由充分。
  
  钱进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上有挂,所以不想去大学浪费时间吧?
  
  有念大学的四年时间,他估计都干到市供销总社社长的职务了!
  
  不过他也有理由。
  
  他把自己办起学习室的事情告诉了宋致远,开玩笑似的说:
  
  “您不是说上了大学,同窗就是人脉关系吗?”
  
  “我现在组织了近六百号学生备战高考,一旦他们全考上大学,我就有六百个大学生的人脉关系了。”
  
  宋致远听了他的话后很震惊。
  
  容纳六百号学生的学习室!
  
  这是大手笔,多少工厂都办不成的大手笔!
  
  两人正在聊着天。
  
  又有人磨磨蹭蹭的找来:“宋老师,能不能找您问点化学课的难题?”
  
  宋致远毫不客气的说:“我懂什么化学?就是个臭烧锅炉的而已。”
  
  “你去问煤老师吧,以前你们不是说这些黑煤块子比我对社会贡献更大吗?那你们有问题就问煤老师。”
  
  青年尴尬挠头。
  
  宋致远脾气很大,毫不客气的关上门。
  
  他冲钱进举起手,火光映亮他右手的畸形手指:“跟人起冲突,我不服输,被人用老虎钳拧的。”
  
  “那时候他们说我掌握的知识有问题,让我来给街道看锅炉,说这些黑疙瘩听不懂我的毒草理论。”
  
  说着他用脚踢了踢煤块。
  
  钱进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怨气。
  
  这很正常。
  
  但他感到奇怪:“烧锅炉是街道上不错的工作,我们居委会烧锅炉的周师傅可牛了,谁得罪他,他就不给谁家里打水了。”
  
  宋致远笑了起来:“他肯定是成分过硬,并且还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我不行,我干了十年多的临时工,就是个出大力的。”
  
  钱进说道:“既然这样,您要不要去我们学习室当老师?”
  
  “我们那里也没有编制,但有学生的尊敬和工资。”
  
  “工资标准按照八级工的标准给!”
  
  他能看出这位老师水平很高。
  
  比魏清欢要高。
  
  宋致远闻言吃惊。
  
  即使如今距离高考已经没多少天了,他拿不了几天的工资,可人家能给他八级工的待遇还是很了不得。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拒绝了。
  
  钱进对于邀请他就职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宋致远内心深处渴望这样的工作。
  
  否则大冷天他不至于一下班赶紧跑去海鸥亭,并且在没有等到约定者的情况下,在雪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果然,宋致远提出了条件:“让我去,行,工资少一些也没事,但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在黑市有关系吧?帮我搞一点奶粉!”
  
  钱进立马说:“我跟黑市没有一点关系,不过要搞奶粉太简单了,我在供销总社上班,可以托朋友帮你搞到奶粉。”
  
  “另外我能搞到侨汇劵,去友谊商店或者百货大楼的侨售专柜也能买到奶粉。”
  
  宋致远顿时欣喜若狂。
  
  钱进好奇的问他:“宋老师,您怎么需要奶粉呀?是给孙子或者孙女用吗?”
  
  宋致远笑道:“是给儿子用。”
  
  他从兜里掏出个碎布手缝钱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给钱进看:
  
  “前些天刚收养的一个孩子,天生有条腿发育不全,爹娘不爱养就把他给扔了,我已经没了儿女,觉得这是一桩缘分就给收养了。”
  
  钱进看照片,上面宋致远抱着个襁褓在呵呵笑。
  
  他点头说:“明白了,您直接跟居委会请假吧,或者说您要是不好请假我找人帮你说一下。”
  
  “奶粉的问题你无需担心,最晚明天上午就有人给您送过去。”
  
  宋致远听他说的笃定,顿时就满口答应要回去换衣服跟他去学习室。
  
  现在学习室里缺老师。
  
  魏雄图一下班就赶紧蹬着自行车向泰山路狂奔。
  
  但他还没靠近学习室被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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