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兰州没有海
第三章 兰州没有海 (第2/2页)"任宇?"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后,"小沈没来?"
我摇摇头,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这个角度能看到厨房门口挂着的菜单,上面还有沈小玉用口红画的小爱心——她特别喜欢这里的干锅土豆片。
"老样子?"陈叔问。
"嗯,干锅土豆片,红烧肉,两碗米饭。"
菜上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又点了两人份。红烧肉油光发亮,土豆片金黄酥脆,都是记忆中的味道。我机械地咀嚼着,耳边仿佛响起沈小玉的声音:"任宇,这块肥肉给你,我吃瘦的。"她总是这样,把不喜欢的部分理所当然地拨到我碗里。
"吵架了?"陈叔给我添茶时轻声问。
"分了。"我简短地回答。
陈叔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拿出一瓶白酒,给我倒了一小杯:"年轻人啊..."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感一直蔓延到胃里。陈叔告诉我,他这家店明年就要拆了,这片老城区要改造。"也好,干了大半辈子,该歇歇了。"他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走出菜馆时已是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地照在巷子里。我拎着那袋百合,突然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最后,我把百合放在了巷口的石凳上——那是沈小玉每次逛累了等我付钱时坐的地方。也许某个路过的老人会捡回家,煮一碗甜汤。
傍晚时分,我登上了白塔山。台阶比记忆中陡峭,爬到半山腰就气喘吁吁。两年前,我和沈小玉曾一口气跑到山顶,她笑我缺乏锻炼,我说她得意忘形。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走走停停,像个真正的老人。
山顶的观景台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长枪短炮对着即将落日的方向。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脚下的兰州城渐渐亮起灯火。黄河像一条金色的缎带,穿城而过;中山桥上的灯光连成一线,宛如一串珍珠项链。
沈小玉最喜欢从这个角度俯瞰兰州。她说城市像一块电路板,而我们是上面流动的电子。"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稳定的那一对。"她当时这样说。我笑她理科生的浪漫太硬核,却偷偷记在了心里。
暮色四合时,我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有些人,见了不如不见。
下山的路很黑,我打开手机照明,小心地踩着台阶。一对情侣从我身边跑过,女孩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我突然想起沈小玉说过,白塔山的夜景值得爬一百次。我们原本约好要来看冬天的第一场雪,却没能等到那个冬天。
回到康桥国际时已经快九点。电梯缓缓上升,我的心却一点点下沉。1810室的门锁转动时发出熟悉的咔哒声,屋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开灯,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晚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将在一列南下的火车上,与这座城市渐行渐远。
收拾最后的行李时,我在床头柜深处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两张电影票根,一部我们看过的烂片的纪念;一枚纽扣,从沈小玉最喜欢的那件外套上掉下来的;还有几张便签纸,上面记着我们某次吵架后写的"和解条约"。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不知何时被我珍藏在这里,像一座微型的纪念碑。
我把盒子放进了行李箱最底层。然后坐在床边,看着这个住了两年的房间。墙上有沈小玉贴的便利贴痕迹,天花板上有我们打闹时不小心碰到的裂纹,厨房的玻璃门上还留着她的手印。这些痕迹会随着下一任房客的到来而消失,就像我们的故事终将被时间抹平。
凌晨四点,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1810室。关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像一声沉闷的叹息。电梯下降得很快,仿佛迫不及待要送我离开。
兰州站的候车室人不多,Z372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我排在队伍末尾,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那枚卡在浴室管道里的耳环不知何时被我捡了起来,一直带在身上。
站台上,晨风微凉。我攥着那枚耳环,直到手心出汗。列车员催促上车的喊声传来时,我弯腰将耳环放在了铁轨旁的碎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