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海鬼的真身
第十七章:海鬼的真身 (第1/2页)死寂。
一种能将耳膜压迫到微微刺痛的死寂。
阿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贪婪地汲取着房间里每一丝恢复了正常的空气。
冷汗黏腻地贴在她的背上。
怀里的阿武,身体已经彻底放松下来。
呼吸平稳,悠长。
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也重新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恬静。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她那根绷断了许久的神经末梢冒出来,就被现实无情地碾碎。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台已经哑火的半导体收音机牢牢吸住。
在那蒙着一层陈年灰垢的喇叭防尘网后面,一点红光亮了起来。
不是电源指示灯那种温和的人造光,而是一种粘稠的、不祥的血色光芒。
它在缓慢地、稳定地闪烁,一下,又一下,搏动。
一颗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心脏,一颗拒绝腐朽的怨毒心脏,在那廉价的塑料外壳里重新开始了跳动。
然后,一个全新的声音从里面渗透了出来。
不再是狂热的军歌,而是一段呓语,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生了锈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他在用日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阿月完全听不懂的词:“カ号……”“カ号……”
那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被空调的出风声所掩盖,但它却拥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穿透力。
它绕过了阿月的耳膜,无视了空气这个介质,直接像一根冰冷的淬毒钢针扎进了她那刚刚才稍稍平复下来的大脑皮层。
恐惧再一次攥住了她的心脏。
这一次,不是那种被巨大声浪冲击的恐慌,而是一种更阴冷、更私密、更无法摆脱的侵蚀。
如果说刚才的昭和军歌是一场覆盖了整片海域的精神风暴,那么此刻的这句呓语,就是一枚精准制导的怨念子弹,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阿月猛地低下头,怀里的阿武,弟弟的身体不知何时又一次变得僵硬。
不是之前那种因痛苦而产生的痉挛,而是一种绝对的、死寂的僵硬。
他的眼皮依旧紧紧闭合着,但那张恬静的小脸却在发生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
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肌肉在以一种非人的方式微微抽搐、重组。
他那属于孩子的柔软的面部线条,正在一点点变得僵硬、刻板,一种属于成年男性的冷酷轮廓正在强行浮现。
“阿武?”阿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怀里的身体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那无形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肆意改造。
阿月感觉自己抱着的不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具正在被什么东西占据的冰冷躯壳。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弟弟的后颈,想要给他一点安慰,指尖却触到了一种奇怪的质感。
那里的皮肤不再光滑、细腻,而是变得有些粗糙,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凸起。
阿月心中升起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祥预感,她用颤抖的手指拨开了阿武后颈上柔软的头发,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片白皙的、稚嫩的皮肤之下,一片青黑色的印记正在缓缓地浮现。
它不是画上去的,也不是印上去的,那颜色是从皮肤深处一点点渗透出来的,仿佛这印记早就刻在了骨头上,此刻只是穿透了血肉显现于人世。
那是一串字符,由几个日文假名与阿拉伯数字组成:【横须贺镇守府潜水舰队カ-57】【舰长:佐田幸雄】【兵籍番号:3A-1207】。
青黑色的刺青像一条来自深海的毒蜈蚣,狰狞地盘踞在一个七岁孩子的后颈上,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陈年的铁锈味与无法化解的怨气。
阿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不懂那串字符的具体含义,但她能看懂那种属于军队的制式编号,她能感觉到那不是一个代号,那是一个名字,一个属于海鬼的真名。
收音机里那低沉的呓语还在继续:“カ号……”“カ号……”
它在呼唤,呼唤它曾经的名字,呼唤它附身的这具新的躯壳。
也就在此刻,那只一直趴在地毯上舔着爪子恢复体力的黑猫动了。
它优雅地站起身,一身纯黑的毛发在冰冷的灯光下流淌着绸缎般的光泽。
它瞥了一眼床上那已经陷入诡异静止的姐弟俩,金色的瞳孔里依旧是那种看穿一切的孤傲。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迈开步子,动作轻盈、无声,像一个行走在自己领地里的君王。
它绕过满地的玻璃碎渣,走出了卧室,消失在客厅的阴影里。
阿月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几秒钟后,那只黑猫又回来了,它的嘴里叼着一样东西,一顶深蓝色的、近乎于黑的海军船形帽。
那帽子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边缘已经磨损、发白,帽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些早已干涸的白色盐渍,一股淡淡的属于大海的咸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阿月的眼睛猛地睁大:这顶帽子……是从哪里来的?这家现代化的五星级酒店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猫叼着帽子轻巧地一跃,跳上了柔软的大床,它走到阿武的头边,松开嘴,那顶充满了岁月痕迹的海军帽稳稳地落在了枕头上。
然后,黑猫伸出它的前爪,用那带着粉色肉垫的爪子轻轻地推了推那顶帽子,将它戴在了阿武的头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这顶帽子本就属于他。
当那顶深蓝色的船形帽戴在阿武头上的那一瞬间,某种仪式完成了,某种契约达成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彻底活了过来。
怀里的身体猛地坐直,阿月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得向后踉跄了一下,她惊骇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阿武睁开了眼睛,那不再是一个七岁孩子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与纯澈,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海,以及深海之下那燃烧了八十年的疯狂与怨毒。
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这间华丽、明亮的总统套房,扫过巨大的液晶电视,扫过柔软的天鹅绒沙发,扫过窗外那璀璨的现代都市夜景。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极致的鄙夷与困惑,仿佛一个古代的帝王突然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未来世界。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阿月的脸上,那眼神冰冷、陌生,像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物体。
他开口了,嘴唇开合,发出的却不再是阿武那稚嫩的童音,而是收音机里那个沙哑、低沉的男人声音,这一次无比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说的是日语:“ここは……どこだ?”(这里……是哪里?)
深海,冰冷,黑暗,死寂。
林默悬浮在无尽的漆黑之中,潜水头盔的探照灯是他唯一的光源,那一束惨白色的光柱在浑浊的海水中艰难地向前延伸。
光柱的尽头,是一座庞大、狰狞的钢铁轮廓——疍民礁,或者说,是那座伪装成礁石的水下神社。
它静静地盘踞在海底,像一只蛰伏的远古巨兽,表面那些凹凸不平的伪装岩层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的幽光,无数细小的气泡从岩层的缝隙中不断冒出,那是被困在这里八十年的亡魂的呼吸。
林默的身边是阿四,这个曾经只想拿钱跑路的疍家汉子,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水下神社,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防水的遥控引爆器,手指就搭在那个红色的起爆按钮上,似乎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按下去。
“别急。”林默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冷静,沉稳,“我们的‘敲门砖’还没装好。”
阿四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板,我等不及了。我要把这些狗娘养的杂碎连同这个铁棺材一起送回他们的老家去。”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狠话,他只是抬起手,看了一眼固定在手腕上的一个特制潜水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些奇怪的数据,其中一行猩红的负数格外醒目:【当前阴德余额:-38190点。】【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即将执行‘自杀式’**险行为。系统已启动最终风险规避协议。】【警告:本次行动将剧烈扰动此地因果。预计将消耗阴德10000点。当前余额严重不足。】【付费方案已生成:‘业力贷’。以宿主未来五十年阳寿为抵押,可预支阴德20000点。年利率300%,利滚利。是否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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