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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酒肆听书·蛇藏旧影僧点睛

第10章 酒肆听书·蛇藏旧影僧点睛 (第2/2页)

这不可能!“
  
  “画者心中有怨,笔下便生偏颇。“
  
  无妄的声音像块温玉,从堂后漫过来。
  
  青檀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此刻定是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每次他要度化执念时,都是这副沉静模样。
  
  她偏头望去,果然见他手持九股佛珠站在门槛处,僧袍被穿堂风掀起半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中衣。
  
  佛珠串上的沉香木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随着他抬手结印的动作轻震,竟在墙上投下另一层光影。
  
  画卷开始翻转。
  
  白蛇抚着隆起的小腹对青檀笑,说“我要给孩子一个人间的爹“;青蛇顶着法海的金钵撞塔,鳞片碎成星子落进雨里;法海站在塔顶合目,两行清泪顺着袈裟滚进泥里——原来他不是铁石心肠,只是用最狠的慈悲,替白蛇拦下了天罚。
  
  “这......这是?“酒客里有人颤着声问。
  
  小翠的耳坠子晃得更快了,她抓着青檀的羊角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是我娘说的戴斗笠的姐姐!
  
  她当时抱着我跑,我看见她眼角有淡青的鳞纹!“
  
  “那年洪水漫了村!“老乞丐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破碗里的残酒溅了满地。
  
  他的破棉袄还沾着下午青檀替他烤干的泥,此刻却挺得笔直,像根立在风里的老竹:“是戴斗笠的姑娘用蛇尾卷着门板,把我和我孙女儿顶到树上!
  
  她手背上都是被树枝划的血,还笑着说'爷爷你抱紧了,我数到三咱们就飞'!“
  
  “我也见过!“
  
  “我家阿弟被马蜂蜇晕,是她用蛇信子吸毒!“
  
  “去年冬夜我家漏雨,她蹲在房顶上补瓦,说'人间的屋檐,该替人遮雨'!“
  
  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潮水,瞬间漫过醉仙楼的雕花木梁。
  
  陆长风的嘴唇抖得厉害,他踉跄着扑到墙前,指尖几乎要贴上那重叠的光影。
  
  青檀这才看清他眼角的细纹——原来他不是年轻人,不过是总板着脸,把皱纹都刻成了棱角。“原来......原来他们说的'妖',是她?“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落在青檀脚边。
  
  青檀忽然想起他腰间的锦囊。
  
  那纹路是金山寺特有的缠枝莲,明空小沙弥的锦囊也是这个样子。
  
  她悄悄褪回少女身形,斗笠滑落在肩,淡青鳞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你是谁?“陆长风转身,眼里的戾气全碎了,只剩满眶的泪:“你和明空......是不是认识?“
  
  “明空?“青檀的呼吸顿住。
  
  百年前那个总偷偷给她塞桂花糕的小沙弥,圆寂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送出的糖人。
  
  她望着陆长风颤抖的手,突然明白他为何画得出那样的恨——他脖颈处有道淡白的疤,形状像极了金钵的边缘。“他是你师兄?“她问。
  
  陆长风点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衫上:“他圆寂前说'蛇妖也有善念',师父说他着了魔。
  
  我把他的锦囊带下山,立誓要让世人看清妖的恶......“他突然跪在青檀面前,额头抵着青砖:“是我错了,我把他的善念,画成了恶。“
  
  青檀弯腰扶起他。
  
  蛇类天生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过去,陆长风浑身一震,像触到了活的春。
  
  她取过他案上的狼毫,蘸了新磨的松烟墨,在他手背上画了朵缠枝莲:“明空若在,定要你替他画些暖的。“
  
  陆长风的手终于稳了。
  
  他重新铺好画纸,笔尖沾着墨,在纸上游走如游龙。
  
  青檀站在他身侧,看他画自己顶梁柱救孩童,画无妄替老妇擦眼泪,画白蛇在塔下逗弄刚会爬的小娃娃。
  
  最后一笔,他画了雷峰塔的影子,却在塔影里添了两盏灯笼——一盏是青檀的酒葫芦,一盏是无妄的佛珠。
  
  “《青蛇渡世图》。“陆长风吹干墨迹,声音里有了笑意,“明空要是看见,该夸我笔锋软和了。“
  
  青檀望向窗外。
  
  夜已经深了,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
  
  她摸了摸腰间的断剑,忽然觉得那剑鞘没那么硌人了。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无妄走近。
  
  他的影子落在她脚边,像片不肯走的云。
  
  “要悬在堂中吗?“陆长风捧着画卷问,“让往来的人都看看。“
  
  青檀没说话,只是笑。
  
  她听见无妄的佛珠在腕间轻响,像极了明空当年敲的木鱼。
  
  风掀起她的青衫角,露出半截蛇尾的虚影——这次,她没急着藏。
  
  次日清晨,醉仙楼的门楣下多了幅新画。
  
  画中青蛇与僧人并肩而立,身后是万家灯火。
  
  酒客们仰头看画时,总听见二楼雅座传来轻笑,和着桂花酿的甜香,漫进江南的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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