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福州有鬼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福州有鬼 (第1/2页)大明永乐十四年,六月廿七,福州府。
热浪裹挟着咸湿的海风,把福州城捂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知了在榕树上声嘶力竭地抗议,连街边的土狗都懒得吠叫,吐着舌头瘫在阴凉处装死。
城西学使署后院书房内,新上任的福建提学佥事马乐大人,正对着一面铜镜挤眉弄眼。他年约四十,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愁眉苦脸得像颗腌渍梅子。
“不像,一点都不像……”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手里举着一份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
公文是礼部发的,措辞严谨客气,核心意思就一句:马乐同志,你这名字冲撞了永乐爷的年号,实在是大不敬。皇上仁慈,不治你的罪,还赐你新名“马铎”,赶紧叩谢隆恩,把公章名帖全改过来!
“马乐变马铎,快乐变夺快乐?”马大人——现在该叫马铎了——长叹一声,“我这名字用了四十年,咋就突然冲撞年号了?皇上咋不早说?我这‘乐’是快活的乐,又不是锣鼓的锣……”
师爷赵德柱在一旁赔笑:“大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赐名,这是天大的荣耀啊!说明皇上惦记着您呢!您想啊,铎者,大铃也,金口木舌,宣教化于天下,正合您提学大人的身份!”
马铎翻了个白眼:“是啊,以后你们就叫我‘马铃铛大人’得了。”他越想越憋屈,“我寒窗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中了状元,还没风光几天,先丢了名字。这叫什么事儿!”
赵师爷干咳两声,压低声音:“大人,慎言,慎言啊!隔墙有耳。而且……这学使署,它、它不太平啊!”
马铎一愣:“不太平?什么意思?”
赵师爷神秘兮兮地凑近:“大人您不知道?这学使署前朝是税监太监的衙门!那帮没卵子的家伙,心黑手狠,‘多潜杀不辜’!据说冤死的人海了去了!所以这地方……‘往往见变怪’!晚上经常闹鬼!前任王大人就是被吓病的,这才急着致仕,让您顶了这个缺……”
马铎听得汗毛倒竖,强作镇定:“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辈读书人,浩然正气……”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马铎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钻到桌子底下。
赵师爷也脸色发白,颤声道:“您、您看……来了吧?这才申时末,天还没黑呢!”
两人战战兢兢推开门,只见廊下一个小厮正手忙脚乱地扶着一个花盆,满脸惶恐:“大人恕罪!小的脚滑了……”
马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板起脸:“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心里却把赵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是夜,月黑风高。
马铎躺在宽大的梨花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一是为名字的事憋屈,二是被赵师爷那番鬼话闹得心里发毛。窗外树影摇曳,风声呜咽,怎么听怎么像冤鬼哀嚎。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子曰:君子坦荡荡……”他默默背诵圣人教诲,给自己壮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呜呜咽咽,时断时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窗外。
马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
哭声又没了。只有风声。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安慰自己。
刚闭上眼,那哭声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些,是个女子的声音,悲悲切切,听得人心里发毛。
马铎汗毛倒竖,猛地坐起身,颤声问:“谁?谁在外面?”
哭声戛然而止。
夜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屏息等了好一会儿,再无动静,这才稍稍安心,重新躺下。
“肯定是风吹过缝隙的声音,自己吓自己……”他嘟囔着,努力酝酿睡意。
就在他意识再次模糊之际,突然——
“砰!砰!砰!”
重重的敲击声猛地响起!不是敲院门,也不是敲房门,而是直接敲他卧室的窗户!那力道大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
马铎“嗷”一嗓子从床上弹起来,魂飞魄散!
“谁?!谁在那儿!”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敲击声停了。一个阴恻恻、慢悠悠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大~人~……开~门~啊~……奴~家~好~冷~啊~……”
马铎头皮发麻,差点尿裤子。他连滚带爬地点亮油灯,抄起桌上的一方砚台当武器,缩在墙角,牙齿咯咯作响:“你、你是人是鬼?!我、我告诉你,我乃朝廷命官,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窗外的声音发出一阵咯咯的冷笑,“那~你~开~门~让~我~瞧~瞧~有~多~正~啊~”
马铎都快哭了:“壮士!不,大姐!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去!我是新来的,我叫马铎……不不,我叫马乐……也不对,皇上刚给我改名……总之我是好人啊!”
“好~人~?”声音陡然变得尖厉,“这~衙~门~里~就~没~有~好~人~!官~官~相~护~!都~该~死~!”
话音刚落,窗户纸“噗”地被捅破一个洞!一只干枯惨白、指甲尖长的手猛地伸了进来,胡乱抓挠!
马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惨叫一声:“妈呀!”把手里的砚台狠狠砸了过去!
砰!砚台砸在那手上,却穿手而过,直接砸在窗棂上,碎成几瓣。那手居然是个虚影!
虚影之手停顿了一下,似乎被激怒了,猛地膨胀变大,五指如钩,带着一股阴风抓向马铎面门!
马铎吓得闭目等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还不如叫马铃铛呢!
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白光!那白光形成一个模糊的太极图案,堪堪挡住了鬼爪一击!
“嗡”的一声轻响,鬼爪被弹开,白光也瞬间黯淡消失。
马铎一愣,猛地想起自己白天心烦意乱,无意间把皇上赐下的、刻有“马铎”名字的玉牌塞进了怀里!难道是这御赐之物护主?
窗外的鬼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
马铎趁机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救命啊!有鬼啊!赵师爷!快来人啊!”
他鞋都跑丢了一只,发髻散乱,狼狈不堪地冲到前院,把值夜的家丁护卫全吵醒了。
众人提着灯笼拿着棍棒赶来,只见马大人面色惨白,衣衫不整,指着后院语无伦次:“手!窗户!女人!要抓我!”
大家面面相觑,壮着胆子去后院查看,却见卧室窗外空空如也,只有一地碎砚台,窗户纸破了个洞,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大人,您是……做噩梦了吧?”一个胆大的护卫小心翼翼地问。
“放屁!”马铎惊魂未定,“你看我这像是做梦吗?那手!那么长!那么白!还冷笑!说要抓我!”
赵师爷闻讯赶来,脸色比马铎还白:“大人……您、您真遇上了?我就说这衙门不干净!”
这一夜,马铎再也没敢回后院卧室,就在前院书房哆哆嗦嗦地熬到天亮。只要一闭眼,就是那只惨白的鬼手和阴恻恻的笑声。
第二天,马铎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升堂办公,精神萎靡不振。来拜见的各县教谕、生员们见了,纷纷暗自嘀咕:这位新提学大人怕是旅途劳顿,要不就是……嗯,肾虚。
好容易熬到散衙,马铎立刻把赵师爷叫到跟前,有气无力地说:“老赵,赶紧的,去找几个和尚道士来,做做法事!多少钱都行!再这么下去,本官没被皇上改名改死,先被鬼吓死了!”
赵师爷苦着脸:“大人,福州府有点名号的法师,听说咱这衙门的事,给多少钱都不来啊!都说这儿的鬼太凶,道行深,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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