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四起
烽烟四起 (第2/2页)陈茂的反扑,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煽动民变冲击工坊,这是要断他的根基,毁他的名声!同时,成都府线报也显示,陈茂正加紧活动,在朝中散布他“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流言,试图借朝廷之力施压。
“大人!”赵猛高大的身影掀帘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焦灼和未散的煞气,他刚从校场巡视回来,“工坊那边……”
“知道了。”林宇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他,将手中的密函轻轻推向赵猛,“老张头应对得法,暂时无虞。陈茂此举,意在激变,乱我阵脚。”
赵猛接过密函,快速扫过,浓眉瞬间拧成了疙瘩,眼中怒火升腾:“***陈茂!不敢真刀真枪来,尽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大人,让末将带一队人马过去!把那些煽风点火的杂碎揪出来砍了!看谁还敢闹!”
“莽撞!”林宇抬眼,目光如电,瞬间刺穿了赵猛的怒火,“百姓无辜,受人蛊惑。你带兵过去,是去弹压,还是去点火?正中陈茂下怀!”
赵猛被林宇的目光一刺,满腔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了几分,但依旧梗着脖子,不甘道:“那……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工坊被他们围着闹?万一……”
“没有万一。”林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张头已开仓熬粥,以粮安民,此为上策。釜底抽薪,攻心为上。煽动者见无利可图,又无血可染,其势自溃。你即刻传令:”
林宇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川渝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重庆府的位置:
“第一,命大营驻守副将,抽调一百名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燧发枪兵,由你亲自统领,即刻开赴涂山工坊外围三里处官道驻扎!队列整齐,枪械擦亮,军旗高扬!但严令:只许列阵威慑,严禁靠近工坊一里之内!更严禁与百姓发生任何肢体冲突!我要让那些煽动者看看,也让那些被裹挟的百姓看看,新军,是保境安民之师,非是恃强凌弱之兵!”
赵猛眼中精光一闪,抱拳应道:“末将明白!列阵如山,不动如山!震慑宵小,安抚良善!”
“第二,”林宇的手指移向舆图上成都府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令潜伏成都之‘暗桩’,即刻行动!将陈茂挪用盐茶税银、勾结‘黑水’杀手、意图构陷刺杀朝廷命官之确凿证据,匿名投递至按察使衙门、布政使衙门,以及……京城都察院派驻成都的巡按御史行辕!记住,证据务求翔实,条理清晰,直指陈茂!要快!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些毒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赵猛精神大振,此乃攻敌必救,直捣黄龙!
“第三,”林宇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声音低沉下来,“传令柳如烟所率‘夜枭’:潜鳞坳之局,收网时机已至。‘黑水’毒牙,务必尽数拔除!断陈茂一臂!行动……就在今夜!”
“末将领命!”赵猛轰然应诺,胸中激荡着澎湃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营帐,如猛虎出柙,去执行那一道道足以搅动川渝风云的雷霆之令。
帐内,再次只剩下林宇一人。他负手立于舆图前,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图上那代表成都府和重庆府的标记,以及其间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山川河流。
涂山工坊的民变,是明枪;陈茂在朝中的构陷,是暗箭;而潜伏的“黑水”杀手,则是致命的毒牙!陈茂这是要三管齐下,将他置于死地!
好一个连环杀局!
林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凛冽如霜的自信与掌控一切的决断。
明枪?我以粮安民,以静制动!
暗箭?我揭你老底,反戈一击!
毒牙?我张网以待,斩草除根!
陈茂,你以为布下的是天罗地网?殊不知,你每一步的疯狂反扑,都在将自己推向那早已为你掘好的万丈深渊!
帐外,一声沉闷的惊雷陡然炸响,撕裂了压抑的云层,仿佛预示着这场席卷川渝的风暴,已然全面降临!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敲打着营帐,也敲打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山城。
涂山工坊围墙外。
震天的喧嚣和冲击,在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后,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那几口临时支起在围墙内侧、正对着大门方向的大铁锅,此刻正被熊熊柴火烧得滚沸。大块带着肉筋的牛骨在浑浊的汤水中翻滚沉浮,金黄色的油脂被熬煮出来,在汤面上形成一层诱人的油花。大掌柜亲自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将一袋袋混合着糙米、豆子、碎玉米的粗粮,“哗啦啦”地倒进沸腾的汤锅里。浓郁的、混合着肉香和谷物香气的白雾,随着翻滚的热气,如同一条条无形的触手,顽强地穿透了围墙的阻隔,弥漫到外面混乱的人群中。
“开仓放粮啦!工坊体恤邻里!凡到场乡亲,无论老幼,先领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杂粮粥暖暖身子——!”
“有什么委屈,等吃饱了肚子!咱们工坊老把头亲自出来,跟大家伙说道说道!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一个理字!”
围墙上的护卫,在老张头的授意下,停止了徒劳的呵斥,转而用尽全身力气,一遍又一遍地高喊着这两句话。声音透过围墙,清晰地传入外面喧嚣的人群。
起初,这喊声被淹没在愤怒的浪潮里。但渐渐地,那随着蒸汽和风飘散出来的、实实在在的、勾人馋虫的浓郁食物香气,开始发挥它最原始、也最强大的魔力。
人群的冲击力,肉眼可见地减弱了。许多挥舞着棍棒的手臂垂了下来。那些面黄肌瘦、腹中早已饥饿辘辘的汉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着,鼻子用力地嗅着空气中那诱人的香味,眼神中的狂热被一种更本能的渴望所取代。
“真……真有粥喝?”一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妇人,怯生生地问旁边的人。
“骨头汤……俺闻着像是真骨头……”一个老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睛里有了光彩。
“工坊的老把头……是以前那个张铁匠吧?俺爹说过,他是个厚道人……”有人低声议论。
那几个混在人群前方、煽风点火的汉子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交换了一个阴狠的眼神,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家伙猛地跳上一块石头,挥舞着胳膊,尖声嘶吼:“别信他们的鬼话!这是缓兵之计!是想用一碗粥堵住咱们的嘴!占咱们的地!毁咱们祖坟!跟他们拼……”
他话音未落,一块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的、沾着泥巴的土坷垃,“啪”地一声,精准地糊在了他唾沫横飞的嘴上!
“呸!呸呸!”三角眼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吐出满嘴的泥巴,狼狈不堪。
“滚你娘的蛋!”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猛地推开前面的人,指着三角眼破口大骂,“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听你们几个杂碎在这瞎咧咧!工坊熬的粥老子闻见了!是真材实料!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除了挑事,能给老子一口吃的吗?!”
“对!先喝粥!老子倒要听听老把头怎么说!”
“让开!老子要喝粥!”
积压的怨气,在饥饿和食物的诱惑面前,瞬间找到了新的发泄口!人群的矛头,竟隐隐转向了那几个煽风点火者!混乱的场面虽然依旧,但冲击工坊的势头,却如同退潮般,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
围墙内,老张头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变化,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腰间那柄跟随了他半辈子的铁匠锤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定。
釜底抽薪……这第一道坎,算是暂时稳住了。但老张头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却丝毫未曾放下。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陈茂的毒牙,绝不止这一颗!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主事房,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了调:
“报——!大……大营急报!辎重营……出……出事了!午饭……午饭有毒!好多兄弟……口吐白沫……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