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喙啄心
枭喙啄心 (第2/2页)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得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胡镇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面前,像从地狱里走出的魔神——林宇。
胡镇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怨毒与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濒死的野兽。
林宇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俯视他。那双眼深邃如寒潭,没有丝毫波澜,却让胡镇觉得自己所有的挣扎都像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惊不起。
“徐酃废了。”林宇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像条死狗一样蜷在囚车里。”
胡镇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点光亮迅速熄灭。他知道,徐酃完了,自己最后的指望也断了。
“温体仁的密令,是让你杀叶姑娘,引爆‘雅州坏账’嫁祸于我。”林宇继续道,语气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可惜,你们的箭不够毒,手也不够快。”
胡镇喉咙滚动,想骂什么,却只喷出一口带血的秽物。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林宇的声音像冰刀切割着胡镇残存的意志,“第一,继续做温体仁的忠犬,在这里被一寸寸碾碎骨头,哀嚎着烂掉。第二,把你知道的——温体仁、陈茂的勾当,‘雅州坏账’的完整链条,还有‘鼹鼠’的身份——一字不漏地吐出来。然后,我给你个痛快。”
胡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宇。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锦衣卫诏狱里那些“求死不得”的酷刑。眼前这个林宇,比骆养性更可怕——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说到做到。
求生的本能终究压倒了那点可怜的忠诚。胡镇绝望地闭眼,声音像破风箱般嘶哑:“我…我说…温阁老…与陈茂早有勾结…陈茂在川贪墨税银、盐茶矿税…皆需温阁老点头方能销账…所得七成…经秘道入京师温府…或存入指定钱庄…‘雅州坏账’是陈茂为填另一笔亏空设的局…蜀江商行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银两…通过‘茂源记’洗白…流入…”
他断断续续,将温体仁与陈茂利益输送的渠道、经手官员、洗钱方式,甚至京中几个赃银据点,一一倒出。最后,他喘息着吐出那个名字:“‘鼹鼠’…是成都按察使行辕…管机要的王主簿…代号‘灰雀’…是骆养性早年安插的…”
枭一如同影子般立在一旁,飞快记录。这些供词,每一个字都是钉死温体仁的铁钉。
胡镇说完,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头一歪瘫软下去。林宇转身,声音冷得像地牢的石壁:“给他个痛快。尸体处理干净。”
“是!”枭一手中幽蓝匕首闪过,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后,胡镇再无气息。这条温体仁的忠犬,终究成了弃尸。
“清心苑”静室。
浓烈的药味中,终于透出一丝生机。琉璃灯下,叶梦珠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清亮锐利。左肩的纱布厚厚缠裹,隐隐传来抽痛,可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麻木,终究退了。
吴明远诊完脉,枯槁的脸上露出欣慰:“万幸!毒性已除九成!余毒需慢慢调理,元气大伤需静养数月…但性命无忧了!”
林宇走进来,玄衣上还带着地牢的寒气。看到叶梦珠清醒的眼神,他眼底冰封的寒意似乎融了一丝。“感觉如何?”
“死不了。”叶梦珠扯出虚弱的笑,目光扫过他,“账…账本的事…”
林宇从袖中取出一份墨迹未干的供词,轻轻放在她手边:“温体仁与陈茂勾结贪墨的铁证。‘雅州坏账’的真相也在这里。蜀江是被利用的。”
叶梦珠挣扎着拿起供词,快速浏览。触目惊心的数字、环环相扣的洗钱链条、直指温体仁的罪证,让她苍白的脸上涌起怒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好一个温阁老!有此铁证,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还不够。”林宇声音平静而冷,“胡镇的供词,温体仁大可反咬是屈打成招。我们需要更硬的证据链。尤其是‘雅州坏账’里蜀江被利用的环节,必须找到内鬼,拿到无法辩驳的物证。”
叶梦珠眼中精光一闪:“雅州分号!那个经手‘茂源记’抵押的管事周福!他一定知情,甚至可能就是内鬼!暗账房的人正在全力追查他!”
林宇颔首:“枭一那边也有进展。‘鼹鼠’身份已锁定,成都按察使行辕的王主簿,代号‘灰雀’。此人或许知道更多。”他眼中寒芒一闪,“川西,该动一动了。”
他转向枭一:“两件事。”
“第一,让枭二带队潜入成都!目标王主簿,要活的!撬开他的嘴,拿到温体仁、‘鼹鼠’网络,还有‘雅州坏账’的证据!”
“第二,通知雅州暗线,配合商行暗账房!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周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手里的东西,至关重要!”
“遵命!”枭一躬身退下。
林宇的目光落回叶梦珠苍白却倔强的脸上,落在她肩头的纱布上。“好好养伤。”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接下来的风暴会更烈。我需要你活着,亲眼看着温体仁…怎么被自己的罪证,一点一点…啄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