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惊雷
金陵惊雷 (第2/2页)“朝野大哗!东林遗老、复社士子、勋贵遗脉群情激愤!南京贡院门前聚集了上千举子,举着‘保全太子,以安社稷’的白幡哭宫三日,哭声震动皇城!直指首辅马士英、兵部尚书阮大铖等人为保拥立弘光之功,掩盖其位不正之实,不惜构陷真太子,祸乱国本!”
“南京城内,舆情鼎沸!百姓沿街传唱‘太子冤,奸臣欢,中兴梦,碎尘烟’的民谣,传唱之声连深宫都能听见!而百官却噤若寒蝉,谁敢进言便被斥为‘太子党羽’!这‘太子案’已成燎原之火席卷南都,朝廷威信…荡然无存!”
“哐当——!”
一声脆响打破死寂。吴明远手中的青瓷茶盏失手跌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和千层底布鞋。他浑然不觉,老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指向柳如烟,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扭曲:“太…太子殿下?!尚在人间?!还被…被打入诏狱?!构陷?!这…这是要断了大明的根啊!”他胸口剧烈起伏,花白的胡须颤抖不止,猛地一拍桌案,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悲愤,“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此乃自毁长城,动摇国本!马士英!阮大铖!奸佞误国!我大明百年基业,要毁在这帮奸贼手里了啊!”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里面是珍藏的先帝御赐墨宝,泪水滴落在泛黄的宣纸上,晕开点点墨迹。
陈墨也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白如纸,手中折扇“啪”地合上,扇骨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他们怎敢如此胆大包天?!若太子为真,弘光帝帝位危如累卵;若为假,如此处置亦失尽天下人心!马、阮等人利令智昏,为保权位竟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南京城现在流传‘福王宴罢歌未歇,东宫冤魂哭长夜’的童谣,三岁孩童都在传唱!朝廷…朝廷根基已被他们亲手掘断,怕是回天乏术了!”他翻开案头的《南都邸报》,上面还刊登着弘光帝“中兴大明”的诏书,旁边的空白处有他先前批注的“可寄厚望”四字,此刻看来无比讽刺,他狠狠一拳砸在案上。
李定国眉头紧锁如铁铸,指节因用力握拳而发白,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手中的茶杯:“无论太子真伪,此举已自绝于天下忠义之士!南京城内已有人举着‘还我太子,诛除奸佞’的牌子上街,军中亦有流言四起,说要‘清君侧以安社稷’…南京朝廷…气数恐不久矣!”他想起自己在荆襄推行新政时,百姓们捧着新收获的粮食感恩戴德的场景,与南京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心中更添沉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失望。
赵猛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笑声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刺耳:“哈!好个朝廷!好个皇帝!前脚刚给咱们下八百里加急的催命符,要粮要饷要援军,后脚就把自己亲侄子(若为真)往死牢里送!就这德性?还剿贼复京?还中兴大明?我呸!一群蠹虫!早就烂到根子里了!老子看他们连张献忠都不如!”他猛地起身,腰间虎符撞击甲胄发出铿锵怒响,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动半尺,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眼中满是鄙夷与怒火。
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吴明远压抑的悲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窗外温暖的春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只燕子在庭院里轻快地掠过,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来自南京的这道惊雷,比任何战场上的炮火都更猛烈地撼动着每个人的心神,仿佛整个江南的风雨都随着这消息涌入了这座临江的议事厅。
林宇沉默着,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指甲在光滑的梨木桌面上留下浅淡的痕迹。这个消息与他记忆中模糊的历史轨迹重合,却因具体情境更显疯狂绝望。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室内的悲愤嘈杂,带着穿透迷雾的寒意:“真伪难辨,人心已失。马、阮此举非为辨真伪,实为固权位。掘墓之举,愚不可及!”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直刺柳如烟,“此案既起,天下瞩目。左良玉处…可有异动?”
柳如烟迎上林宇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清冷眼眸中映出的是比方才“太子案”更令人心悸的风暴前兆,她缓缓从怀中取出第二份密报,蜡封上还带着武昌城的火漆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武昌八百里加急,与南京密报同时抵达——左良玉已在武昌誓师,以‘清君侧,诛马阮,救太子’为名,尽起麾下二十万大军,顺江东下,直逼南京!”
厅内落针可闻,窗外的鸟鸣也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所有人的心,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狠狠攥住。金陵的惊雷余音未绝,来自武昌方向的更猛烈暴风雨,已在林宇的预判中,露出了狰狞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