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着落
第十七章 着落 (第2/2页)飞蛾扑火,我这是飞蛾扑火。
两千多万啊,当柴禾烧也得烧一阵子吧。
钱慕尧想起自己经历创业的艰辛,眼前一幕幕电影不断地回放着。
他现在痴痴呆呆地、疯疯癫癫地坐在这里,嘴巴张着,张得很大,仿佛等待别人的喂食,又像是大声呼救,又像是濒死时的呼叫。
你是个中途败局者,只能说明你不够那个量,就同去赌场你带的老本不够,不够就不要玩,因为你输不起,一两个回合你就要败下阵来,就要掀桌子。
有个大老板将五个亿放到儿子手里,对儿子说:“试试水啦。”
五个亿,试试水?那情形,这五个亿就是让你打水漂的,五个亿打一个水漂,那得是多大的水漂啊。
这世界是由水漂组成的,大水漂与小水漂,水漂们像水中起舞的少女,是不断放大的圆,
它们组成这世界最魔幻的游戏,浅浅淡淡又意味深远。
他钱慕尧一直在与这个圆圈,这个水漂肉搏。
这水漂轻飘飘地灭了他,让他像肥皂泡一样地生灭。
世界,在空中,你是个形同死状的骷髅,在水中,你是个不断破灭的圏圏。
钱慕尧很受伤,他害怕回家,他能够感觉到背后蔡红芳投射过来的那种生吞活剥的眼神。
夫妻二人一起去玩资本游戏,一方会将另一方玩死,将一个家玩死,显然他钱慕尧这一昏招拖累到这个家庭,拖累到这个家庭的事业。
这些年来,从一个小老板起步,一路沟沟坎坎,波波折折,但却并未遇上让他翻船的滔天巨浪,这次却要面临翻船的危机,两千多万耗尽了他十几年的心血。
蔡红芳当初的确阻止过这笔投资,她认为这个家已经进入守摊子阶段了,扩张扩张,你得有那个命,有那个眼力决心,有那个计划算计。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只能这样了,这样挺好,经过打拼,已经进入富人俱乐部了,从此与孩子一起享受一生的富贵。
可整个城市在膨胀,城市圈摊大饼一样地向外生长,楼宇在长高,道路在延伸,你在这样的氛围里守摊子,那才是个呆子懦夫,他们为此天天冲突,他掀过桌子砸过锅碗,最后还是向腾龙大厦作了投资。
此时他需要安慰,特别想得到来自家庭的安慰,可蔡红芳的脸堆满怒气,蔡红芳这样做一方面的确是承受着不能承受的痛,更重要的她要为钱林同布局。
做梦没想到蔡红芳在背后又下出一局大棋,三下两下就将周紫洁与钱林同撮合在一起,二人出双入对,迅速成了一对甜蜜恩爱的小情侣。
当然这件事要见光,蔡红芳做这件事时并不怕钱继渊那个挨宰的货,但她当心难过钱慕尧这一关,这件事情上他会不会发牛劲,会不会将投资失败的怨气全部撒到她身上,所以要先发制人,先要在气势上打倒他,让他成为家庭的罪人,让他在妻儿面前自惭形秽。
收拾男人的办法是要让他自惭形秽。
这么大的投资失败蔡红芳何尝不感到心痛,但又何尝不感到得意。
长期以来他们一家二主,二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彼此形成了默契照应,也能相安无事,如果不是钱继渊的出现,这种家庭结构会在碰撞中磨合稳定。
现在是要出手了,而在此时,天助我也,钱慕尧竟然投资失败,这个时候不仅不能救他,还要痛打落水狗。
要让他自惭形秽,让他生活在悔恨痛苦的挣扎中。
要不时地刺激他,逼着他去讨债,逼着他去那幢骷髅头面前唉声叹气,逼着他在这个世界面前头破血流,让他顾影自怜,让他罪人般地退向这个家庭的角落。
蔡红芳生冷着脸,对着钱慕尧使来喝去,并叮嘱钱林同不要搭理他,要将他凉在一边,让他痛不欲生。
钱慕尧像一头受伤的怪兽,一肚子气要找个出气口,所以在蔡红芳阴着脸没完没了地向她唠叨时,他一伸手狠狠抽了她一个大耳光。
他打过她,不止一次地打过她,这女人时不时爬到你头上屙屎撒尿,但她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能像一般家庭主妇那样对她,但必要时要修理她,不然她会顺竿爬。
一巴掌下去,二人就厮打在一起。蔡红芳跳起来,你败光这个家,你还要打我,你这是活腻了,钱慕尧,我和你拼了,这个家我拼死拼活,挣家业,守摊子,你给我赔光败光,你还要打我。
她与他对打,几个指甲划拉到脸上,钱慕尧顿觉脸上出现了好几道血口子。你这该死的女人。
钱慕尧揪住她的头发就要向墙上撞,蔡红芳感觉到了危险,抄起桌上一个酒瓶朝他头上砸去,“砰”的一声,顿时玻璃碴子七零八落起来。
老夫老妻打架也有个潜规则和底线,不能破坏对方的脸面,我是每天要见客户的人,你这样抓伤我的脸,是直接不让我出门了。这不仅仅是对一个男人尊严的侵犯,而且是对一个男人生存权利的侵害,这女人要一手遮天了,趁你病要你命,外人还没有人来这一手,她到先来了。
但他只能从家中退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将从这道家门向外退,一出门就像丧家狗一样,丧家狗一样腿脚没了方寸。为猫为狗,它们脚下有方寸,任何时候方寸不乱。
人被打回原型,脚步立刻失去方寸,你走路的样子还不如一条狗。
钱慕尧一人来到街头,现在脸上手臂上都有血红的抓痕,哪儿也不能去了,百无聊赖,来到临街的一小酒馆里。
他要了壶酒,叫了猪耳朵和炒猪肝,已经很长时间没一人喝酒了,也很长时间没点这两样菜,这两样菜是在自己事业爬坡最辛苦最艰难的时候,常常一人来到酒馆,点上这两样菜,要壶辛辣的酒,边吃边想事情,那个时候事情一堆堆地纠缠在脑子里,时不时的需要这样一人独坐借着酒劲理一理。
事情的堆积纠缠,像乱麻一样,在很长时间里,他钱慕尧都能将这些事情理清楚,一度认为这是他的本事,一个男人能在这个社会里不沉下去,就是能将事情理出头绪,他喜欢在临街的酒馆里就坐,就是想看看路过的那些人,看着他们凄惶的神态,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他就十分地自得。
如今自己竟然成了无头的苍蝇丧家的狗。
正坐着,突然一个楞神,眼前出现一个熟悉身影,什么?这不是钱林同和周紫洁吗?他们肩挨着肩、头倚着头亲亲热热地朝前走。
什么?他们俩搞到了一起?这不是朝着钱继渊脸上扇耳光吗?
他想冲上前去当街对他们发作,但他忍住了,一定又是蔡红芳搞的鬼,闭起眼也能想明白,没有她,这二人怎能搞到一起?
他拿起手机,将电话拨给蔡红芳。
“你这个女人,还觉得咱家不够乱吗?”
“你吼什么?又怎么啦?”
“钱林同和周紫洁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刚刚两人头倚头肩并肩从我面前过去。”
“那不好吗,林同这么大了,也该找女朋友了。”
“找女朋友?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找钱继渊的女朋友?继渊为我,为这个家作出那么大的牺牲,至今还关在看守所里,你们在外就要这样搞,他出来知道这件事情后,我怎么面对他?你们又将怎么面对他?”
“感情这东西你情我愿,那个周紫洁又不是傻子,再说周紫洁是你弄到公司来的,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她移情别恋,这事你应该知道,钱继渊回来,首先是要找你问话,你不乐意应该阻止呀,这事哪是我管得了的。”
一席话将钱慕尧噎在那里,他几乎要背过气去。
继渊会恨我,继渊肯定要恨我。
第一次一口回绝他来公司入职的请求,那次实际上就撕破脸了,又有了讨债这件事,这一次分明就是插他两刀,一刀是让他吃牢饭,另一刀钱林同横刀夺爱,抢了他女朋友。不是一刀,是两刀啊,并且刀刀见红!
他该怎样地恨我?他怎样恨我都不为过。
可这事情,一步步,一环环地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一口将壶里的酒全部喝下,泪眼朦胧地走到大街上去。
“现在已经晚了,爸爸的性格也是很倔的,当初进军地产,妈妈是坚决反对的,妈妈也一直在商海里,她对前方的危险是有直觉的,她的话是对的,可爸爸没有听妈妈的话,我们家里,听妈妈的通常不会错。”
“你大概就是什么都听妈妈的妈宝男吧。”
“没什么不好,你要和我处对象,一定要与我妈妈搞好关系,她的就是我的,你与她搞好了,她的也就是你的。紫洁,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凭你的聪明,你可能看出我们家庭的许多问题,你不要卷进去,我妈妈是主心骨,一切听妈妈的。”
“这是你妈妈的交代吗?”
“是。”
“你们家正在准备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是投入地产的两千多万全部打水漂,爸爸经营的生意遭遇挫折,那样就只能依靠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