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9 第九章 (第2/2页)明首辅点了点头,也似赞赏这话。
看看,他就说谢修生了个省心的好儿子,真是哪哪都挑不出错。
功名功名考得,官官做得,人情世故懂得,就连孝悌礼仪也守。
满目欣赏看完了谢临序后,他又长叹了口气:“这北疆的仗倒是比预料中完得快,本以为多少也要五年起步才能结束。季将军当年驻守北疆,战死沙场,也可惜啊。小将军功夫了得,如今平定北疆风波,也算是雪父之仇。一是荫功,二是军功,这小将军回京,功也不知该如何去论,你父亲他们也有得好头疼了。”
若说季简昀如今有三十年岁也好说,只这些功劳堆在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将军身上,实在叫人难以下手,而且,大衍崇文,武官向来不比文官的。
这官封得太高不行,可若是中等高,那好像也不太行。
这就又成了一桩棘手难事。
而等季简昀到京,北方打仗空出了一笔军需,景宁帝势必又要不安定,届时又该有架好吵。
明首辅捋着长须,笑眯眯看向谢临序,他道:“若你是你父亲,你要给这季小将军论个什么官回来?”
谢临序不动声色挡了回去:“阁老,您知道的,我现在论不得这些。”
明首辅道:“这就我们两人,有甚好怕,我也就当个闲话听听,听听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听他这样说,谢临序也好不再多推脱,他道:“大衍这地方人杰地灵,英雄也如过江之鲫,总不能因年岁,而克扣了功绩。”
明首辅闻之抚掌大笑:“我倒将你忘了,你这十九得中探花的人也是英雄,英雄论英雄,只怕惺惺相惜才是。”
话说到这里,门外有个小侍匆匆跑进,看着有急事要报。
“大人们,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了。”
明首辅敛了笑,直起身来,眼神直勾勾看向那人:“什么消息?有便快说。”
侍从回了道:“陛下叫我传话来值房,说是仲秋伊始,复早朝。”
明首辅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看向谢临序,后者也抿了抿唇。
忙碌一日,两人下值后,明首辅打算招呼谢临序一道去明家用晚膳,谢临序推辞不得,只好一道跟了回去。
路上,守原问他:“要给家里头带句话回去吗?怕奶奶等着公子呢。”
谢临序道:“不用,她若是饿了,自己也会用膳,还怕没我作伴,下不了菜?”
她心里头正念着人,哪还管得着旁人。
守原总觉世子爷今个儿有些怪怪的,说话也总夹枪带棒的,他也不敢多说,只想起昨个夜里头他一人去了书房那里,怕是又和夫人闹了不痛快。
没办法,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干脆闭口不言。
*
另一头,清荷院中,宋醒月迟迟等不到谢临序归家。
天越发得晚,一直到了戌时也不见得他的人影,可叫丹萍去打听了一番,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不知谢临序是往哪里去了。
丹萍催了宋醒月几番,道:“这个点还没回,世子爷说不定是在外面用过晚膳了,小姐先用吧,再等下去,菜也要坏了。”
这天气,饶是有冰鉴,菜放这么久,多少也要放不好了。
宋醒月仍坐在明间抄着佛经。
断断续续抄了也快有一整日。
再抄一点,就能将这孤本拓完,明日送去给谢老夫人。
听到丹萍的话,宋醒月揉了揉发胀的额穴,道:“无妨,左右就这些了,抄完罢了。”
谢临序以往若在外面应酬,不回家来,多少也会让人传句话回家,说不定是昨日告了一日的假,今日衙门里头的功夫太多了,一时绊住脚了。
丹萍劝她不得,哀哀怨怨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了,跺着脚去一旁给她剪灯芯。
烛火颤巍巍缩成黄豆大的一点,"咔"的一声轻响,爆开的灯花坠入铜盘,忽地暗了一瞬,转而间越发亮堂。
就在此刻,门口那处传来了动静,是谢临序回来了。
宋醒月坐在明间,听到动静后放下了笔,起身前去开门,果见谢临序正踏着月色回来。
她出门,跨下门口廊庑,直奔他去:“长舟,你回来啦。”
看着朝他奔来的妻子,谢临序却仍是表情淡淡,他没应她,径自往屋里去。
宋醒月看到谢临序这样,也知道,他心中,大概仍旧是介怀她和季简昀的那桩往事。
他究竟如何得知不论,可终究是知道了。
前两年季简昀在北疆倒也还好,可是现下,他要回来了。
谢临序大概是在为他不痛快。
这事便有些棘手了,毕竟,像他这样古板的人,哪能受得了那些啊。
谢临序回到明间,本想径自往里屋去。
可视线却被外头的那一本佛经圈住。
宋醒月跟在他身后,见他视线落在佛经上,解释道:“我见祖母喜欢礼佛,便想着给她抄本佛经送去,是难寻的孤本,就是多少有些破了,我抄本新的送去。”
谢临序偶尔撞见过她抄东西,不过,也没多问过。
他上前拿起了她临写的那本佛经看了几眼。
是端正的簪花小楷,十分秀气。
丹萍早已悄无声息退出了房中,只留下了两人。
谢临序的视线漫不经心落在那抄写的佛经本上,眼底却染上了一抹嘲讽,他笑着讽她:“都说字如其人,可总觉夫人这字,和人不大一样。”
从他口中听到“夫人”二字,难于登天,可若是说了,也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宋醒月打算同他开诚布公,将这件事摘出来好好说一说,毕竟她也实在遭不住他这轮番的阴阳怪气。
“我知郎君是在介怀季简昀的事。”她道:“我曾切实是同季小将军有过几分相熟,可郎君你也别多想,当初和他相识于机缘巧合之下,他见我日子过得举步维艰,便多生了几分怜惜之意,不过,我视他如兄长,他视我如兄妹。”
不管从前她和季简昀多深情厚谊,那也不能再认,就算谢临序知道了,她也不能认。
左右咬死了兄妹这等说法,他再追究,也只能是兄妹。
兄妹?
谢临序听到这话冷不防从胸口溢出一声冷笑。
哪家兄妹能如夫妻那般?
即便知她这人巧言令色,满口谎话,谢临序仍对她这面不改色的厚颜无耻感到愕然。
他不欲同她争辩兄妹是什么,而有情人又是什么,她总归能给你想着法的揭过去。
谢临序放下了手上那本抄写的经书,他眸看着宋醒月,寒声道:“我不管你同他从前如何,可既现在他回来了,你身为谢家人妇,若做出红杏出墙的事,丢尽谢家门楣,届时你要如何被处置......我也不会护着你。”
宋醒月忙道:“我怎会呢?身是你的妻,死是你的人,我对你的心,难道这两年你都看不到吗?我说过,我从来都待他如兄长,红杏出墙怎又可能?你是知道的,你我第一夜,我是完璧之身不是?我和他断是没什么的。”
她这一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那个时候,没有和他到那种地步,不然,现在真是和谢临序说不清了。
宋醒月这些话,配上她那极动情真切的表情,谁能不信?
然而,谢临序却只觉好笑讽刺,她和季简昀那样的感情,在她口中也能如此轻飘飘就散,他和她这两年,又能算得了什么。
“白玉齿边流舍利,红莲舌上放毫光。”
谢临序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句,眼皮轻阖,声音清泠泠,倒真如哪家的白玉观音开口诵了经。
宋醒月一开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很快就知道,他口中念的,正是她方才所抄佛经中的一句。
谢临序道:“若我没记错,《妙法莲华经》已经失传,你手上的这本,是孤本,很难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