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秒六刀
第116章 :一秒六刀 (第2/2页)他与所有人一样,对此事一无所知!
周全沉默了半晌,缓缓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烧掉,看着那火苗将骆府二字吞噬,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皇帝在杀鸡儆猴,不,这是在杀猴骇虎!
敲打的不仅仅是锦衣卫,而是所有自以为能够左右逢源,心怀鬼胎的人!
周全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左膀右臂,语气森然地说道:“传话下去,都给我把耳朵竖直了,眼睛放亮了。看清楚,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别学骆家那蠢货自己找死!谁敢对陛下不敬,谁敢做有害于陛下的事,骆家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司礼监内,魏忠贤也召来了李朝钦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
骆府的抄家,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最终的清单汇总到田尔耕手上时,即便是他,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不算田产、商铺、古玩字画,仅仅是抄出的现银、金条、珠宝等,折合白银就高达四百万两!
消息在锦衣卫内部传开,衙门上下一片激动,按照过往的惯例,这笔巨额财富抄没入宫归入内帑,而他们这些执行任务的功臣,必然能从中分到一笔不菲的赏钱。
这才是当锦衣卫除了威风之外,最实在的好处。
就在这股兴奋的浪潮即将达到顶峰时,一名宫中派来的小太监在一队大内侍卫的护卫下,来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喧闹的衙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知道正戏来了。
田尔耕领着一众锦衣卫,恭敬地跪下接旨。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黄色的诏书,用他那尖细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尔等为国效力,披肝沥胆,朕心甚慰。然,赏罚不明,则忠勇无以为继。”
“着,将骆家所抄没之资产,除却现银可即刻发放外,后续变卖所得,悉数注入,单列一笔,设为‘皇明锦衣忠勇抚恤金’!”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锦衣卫都愣住了,抚恤金?这是什么名堂?
小太监没有停顿,声音反而拔高了些:
“凡自朕登基以来,所有因公殉职、受伤致残之锦衣卫,按其功劳、伤情,补发双倍抚恤与伤残金!”
“此后,但有为国效力者,此基金永为尔等之后盾!钦此!”
整个锦衣卫衙门,在经历了一段窒息的沉默之后,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懵了。
补发?还双倍?!
要知道,之前在晋商案,还有江南粮商亦或者是其他的任务中死伤的兄弟,皇帝已经按照旧例给过一笔钱了。
现在…皇帝说,再发一次,而且是双倍?!
短暂的震惊过后,锦衣卫人群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呼喊声发自肺腑,带着颤音,带着狂热,汇聚成一股冲天的声浪,仿佛要将衙门的屋顶都掀翻。
王五就是这人群中最为狂热的一员。
他在晋商案中被一名死士斩断了左手。
虽然命保住了,但也成了残废,只能被调到一个管仓库的闲散部门,拿着比之前少了不少的俸禄度日,油水没了,威风也没了,生活比从前来说相对拮据了不少。
一个时辰之后,他用自己仅剩的右手颤抖地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里面,是整整五百两白银。
这几乎是他过去十数年俸禄的总和!
王五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他抱着那袋银子疯了一样地冲出衙门跑回家。
“婆娘!婆娘快出来看!”
他一脚踹开家门,将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哗啦”一声倒在木桌上,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妻子张氏闻声跑出来,看到满桌的白银,惊得捂住了嘴。
“当家的,你…你这是…”
“是陛下赏的!是陛下赏的!”王五涨红了脸,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管,
“婆娘你看!陛下没忘!陛下他记得我们这些为他流过血的弟兄!我这只手,我我这只手别说一只手,就算现在让我再去为陛下把这条命都搭上,老子也心甘情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狂热和忠诚。
张氏看着眼前的银子,也是兴奋不已!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却没有丈夫那般继续的狂喜下去她是个读过几天书的女人,看着桌上那刺眼的银光,又看着丈夫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眼神中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忧虑。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在史书中读到过的,让她不寒而栗的典故。
吴起吮疽。
此刻,桌上的银子不就是陛下吮吸出的“脓血”吗?
丈夫看到的是皇恩浩荡,君王垂怜。
而她看到的,却是一副用黄金和恩宠亲手打造让人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去赴死的…最甜蜜的枷锁!
这恩情太重了,重得让人除了用命去还,再也想不到别的报答方式。
张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几乎能预见到,未来,当一道圣旨下来,她的丈夫会怎样毫不犹豫带着对陛下的无限感激,慷慨地走向那片最危险的修罗场!
只是……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堆积如小山的银子上,又看了看身旁虽断了一手,却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的丈夫,再想想自己那两个孩子…她心中的恐惧和悲哀,却又慢慢地被另一种更复杂更现实的情绪所取代。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恐惧呢?
在过去,像丈夫这种情况,最好的结果就是从上司手里拿到一丁点被层层克扣后的医药费,然后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而现在……
皇帝给了这么多,多到让她感到害怕,多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忽然,一个更深的念头刺入了她的脑海,让她浑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份浩荡皇恩,看的又何止是他们这些已经伤残的人?
真正看到的,是那些还四肢健全正在当值的无数个“王五”!
陛下这是在用一座金山,向所有锦衣卫的校尉力士们宣告——
看!这就是为朕效忠至残的下场!这就是你们战死后家人的待遇!
男人在战场上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怕死,是怕自己死了、残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没了依靠!
而现在,陛下亲手斩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后顾之忧!
从今往后,那些锦衣卫在为陛下办事时,哪里还会惜身?
他们只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更为忠勇地去冲、去杀!
这哪里是枷锁,这分明是一剂注入到整个锦衣卫骨髓里的疯药!
这份恩典或许是毒药,但它也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是能让她的孩子吃饱穿暖,能让她这个残废的丈夫重新挺起腰杆的尊严!
比起被人遗忘在阴沟里腐烂,戴上这副金光闪闪的枷锁,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
想到这里,张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中有悲哀,有认命,但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夹杂着敬畏的感恩戴德。
她走上前,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丈夫那空荡荡的袖管,眼眶也红了。
“当家的,快…快把银子收好。咱们…去给陛下立个长生牌位吧。”
“诶!好!好!”王五用力点头,脸上尽是满足的光彩。
他看不到妻子眼中那深藏的复杂与敬畏…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王五这条命,就是陛下的了!
陛下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陛下让他宰了谁,他要是让那人的惨叫声传出三步远,那都算他王五是个吃干饭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