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归途
第60章 归途 (第1/2页)暴雨停了,天空像一块洗过的烂布,透着灰败的铅色。
泥泞的草原上,一支残破的军队在缓慢蠕动。马蹄踩在浸满水的泥土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队伍里,再也听不见伤兵的呻吟。那些走不动的人,都留在了那场暴雨里,连同他们的骨头和最后的呐喊,一起被冲刷进了这片异乡的土地。
范统的前锋营,走在队伍的侧翼,沉默得像一群幽灵。吴莽的简易担架,被几个士兵轮流抬着,那面染成暗红色的“王”字大纛,盖得严严实实。
“头儿,鞑子的狼烟,没了。”宝年丰的嗓子已经彻底废了,声音像是从漏风的箱子里挤出来的。
范统回头,那几缕追魂索命般的狼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扩廓帖木儿的骑兵,像来时一样突兀,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欢呼,也没人松气。所有人都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绷得太久,已经失去了弹回来的力气。
又走了两天,一支斥候小队从南方疾驰而来,他们身上没有伤,铠甲干净,马匹膘肥体壮。他们带来了西路军的消息。
北元西线,冯胜、傅友德所率的西路军,连破西凉、永昌,横扫扫林山,兵锋直指北元腹地。扩廓帖木儿后路被抄,不得不放弃追击,回援西线。
消息传开,死寂的队伍里,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个士兵,走着走着,突然腿一软,跪倒在泥地里,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哭声。
一个哭,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哭声连成了一片。
他们安全了。
回到北平大营的那天,天色阴沉。
没有凯旋的号角,没有百姓的欢呼。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看着这支衣衫褴褛、人人带伤的军队,默默地摘下了头盔。
范统浑身裹满了绷带,像个巨大的白色粽子。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了前锋营的营门口。
这里,曾经是整个北平大营最热闹的地方。吴莽会在这跟弟兄们围着篝火,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大声地吹牛打屁。
现在,这里空空荡荡,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帐篷的呜咽声。
范统从怀里摸出一块风干的肉干,这是最后一批了。他掰下一小块,放在身边的空地上。
“吴莽,你个狗东西。”他低声嘟囔着,声音沙哑,“账还没跟老子算清楚,就他娘的跑了。老子新得的那些金银财宝,你连个数都没点清,下到地底下,拿什么跟阎王爷买酒喝?”
风吹过,什么都没有回应。
“宝年丰那憨货,算术还不如你。以后这账,谁给老子记?”
他把剩下的肉干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可那平日里香得流油的肉干,此刻却干得像木头渣子,涩得他眼眶发酸。
朱棣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也默默地坐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空旷的营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
应天府,奉天殿。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殿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岭北之战的战报,已经摆在了御案上。
中路军徐达部,惨败,折损近两万。东路军李文忠部,溃败,伤亡过半。
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名御史,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声音尖利:“启奏陛下!此战之败,皆因主帅徐达贪功冒进,致使数万将士埋骨草原!臣,恳请陛下,严惩徐达,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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