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1 第 1 章 (第2/2页)沈樱却不这么想:“在我们部族,从我如今的年龄往后,才叫正经的大好年华呢。”
她今年二十二岁。
她也早就想明白了,仰慕只是仰慕而已。
“时哥儿的事,还望你多费心,务必要叫他好好读书。这个家里也只有你劝得动他了。”
“将军放心。”
两人的手还握着,那是一种踏实而有力量的触感。沈樱望着他的眼神,绵密而柔和,只要对方在,纵是他老了,虚弱了,壮实的筋骨逐渐衰了,她那如春风一般的目光也会一直轻轻绕着他。
“起风了,我给将军取条毯子盖上,往树荫里转转去吧。”
陈锦时收回眼,手上提着的‘碧眼将军’已经蔫了,明明精神了一整个下午的。
他眸光暗了又暗,看着蝈蝈,说不出的沮丧。又见旺儿手上提着的笔囊,怒火猛地窜上来,一把夺过,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我再也不要那女人给我做的任何东西!”
旺儿摸不着头脑,二爷这又是犯什么拧巴。
“爷,今儿学堂里那几个人夸你笔套好看,做得精致,你不还乐呵着呢么?”
陈锦时脸上稚气未脱,眉宇间的神采却已压不住,眼神里天生带着矜傲,此时大步流星往前去,袍角扫得风响。
“那是爷先前蠢如豚犬,被她那点小伎俩哄得团团转!”
旺儿连忙捡了笔囊跟上去:“爷,往哪儿去?前些日子沈姑娘刚立的规矩,每日到家,首先得到她跟前请安去……”
旺儿原预备着碰一鼻子灰,再絮絮劝几句,不意他家小爷猛地打了个转,袍角一旋,竟往汀兰园去了。
沈樱正在屋内做针线,她想着,夏天快到了,给时哥儿做双轻薄些的新鞋面。
这些年,冬给他添衣,秋给他添饭,照顾他,已成了习惯。
陈锦时在她房门外站定,略敛了敛衣襟,微微躬下身子,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
沈樱放下手里伙计,知他这是下学回来了。
“阿姆,是我。”
她挪步到门边,拔了门闩,侧身立在门内。
陈锦时朝她躬身行了一礼:“阿姆,我回来了。”
沈樱淡淡打量他几眼,眉尖微蹙:“衣裳怎么脏了?”
陈锦时心头一动,低头四下瞧了瞧,见衣摆上沾了些泥点子。
沈樱当即沉了脸:“从书院回来的路上,又去哪儿了?”
陈锦时垂首应道:“去了郊外演武场一趟。”
他有些耍枪弄棒的喜好,一心想进军营,偏陈济川不许。
他偷眼觑她神色,趁她动气前,忙捧上今日的功课。
“阿姆过目。”
沈樱接过册子翻看,原是要查他一日所学,是否用了心。
趁这功夫,陈锦时的视线悄悄绕过她高挑的身形,往她屋里打量去。
见小圆桌上放着半只绣到一半的鞋面,看那尺寸,分明是他的,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片刻后,沈樱合上册子,他迅速回神。
“阿姆,我今日功课都好好完成了,你就别把我去演武场的事给我爹说了。再说,我这喘症,也已经许久没犯过了。”
他抬眼,眼尾微微上扬,心里悄悄憋着股劲,都三年了,怎么还没长得比这女人高。
听闻北元那边的女人,身姿比汉人要高健许多,丰润修长,眼窝深邃,睫毛也纤长,肤色带着玛瑙一样的润光。
沈樱这女人大体也是这长相,只是肤色莹白些,不似那般麦色,许是因她身上还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缘故。
沈樱一时没言语,瞥见了他掖在书箱角上的笔囊,脏兮兮的,灰溜溜的,被他故意毁坏了。
她只作未见,问他:“今日与同窗论学,可有争执?”
陈锦时摇头。
她把书本还给他,便要阖门让他回去。
陈锦时伸手抵着门板,故意将那截坏了的笔囊露出来。
“阿姆,你们三个今天在园子里,说些什么呢?”
沈樱仍要关门:“家里的事,还不劳你挂心。”
他反手撑住门,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柜上出什么事了?阿姆,陈锦行没我机灵,要是有事,你跟我说。”
她没搭理他,他要抵门便让他抵着。
她松手,转身往屋内走,扬声把管家陈兴媳妇叫来:“把二爷的药端来。”
陈兴媳妇应了“是”。
她往凳子上一坐,陈锦时顺势跟进来,抬头张望。
“小孩子别乱看,也别打听那么多。”
陈锦时伸手抵着门板,故意将那截坏了的笔囊露出来。
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这女人再也不许他进她内屋,上她的床。
谁稀罕。
“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樱站起身,比他高出一个头来,他顿时泄了气。
她要进屏风里,他脚刚抬,便被她眼神钉在原地。
“你还要做什么?回你屋读书去,眼看就要院试了,还整日这般吊儿郎当。”
他顿住脚,见她始终不对那笔囊搭腔,索性掏出来往桌上一放:“这个坏了,你再给我做个新的。”
沈樱冷眼瞥过,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递给他:“拿去再买一只。”
陈锦时咬了咬牙,理直气壮地命令:“你给我做个新的。”
沈樱索性把银子塞给了旺儿:“给你二爷买个新的去。”
陈锦时气道:“沈樱!”
沈樱含笑不语,又坐下,慢悠悠道:“时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
陈锦时不知她要说什么,偏被这话勾得脸上发烫,喉头哽了哽。
不敢再对她嚷嚷。
只是一想起今日她与他父亲那光景,他心里的火气又噌噌冒出来,化为一声冷笑。
“沈樱,你与我爹好事将近,我先恭喜你。”
沈樱瞥他一眼:“胡说什么?陈锦时,你今日最好别发癫。”
“我今日都看见了。罢了,你不就是想做我母亲吗?这么多年,你终于要如愿以偿了。等往后我叫你一声妈,你岂不是更要对我颐指气使?这么着吧,反正我也反对不了什么,咱们先约法三章。”
沈樱觉得,他如今说起这话来倒是心平气和,只微微有些怪腔怪调。
她好心劝他:“时哥儿,我没想做你母亲,但你如果真想叫我妈,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当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