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章 岳武穆的“天问”

第一卷 第23章 岳武穆的“天问” (第2/2页)

是的，是我。
　　
　　岳飞看着天幕上的自己，看着那些熟悉的战友，看着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岳”字大旗，虎目之中，也渐渐湿润。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可当亲眼看到后世之人，将他的一生功过如此清晰地呈现出来时，他那颗被冤屈和冰冷层层包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天幕的旁白，带着无上的崇敬与赞誉。
　　
　　“他，是南宋的擎天玉柱，是侵略者的不醒噩梦，”
　　
　　“他创建的岳家军，纪律严明，战无不胜，‘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军队，”
　　
　　“后世称其为‘宋代中兴四将’之首，尊其为‘武穆’，与关羽并称‘武圣’！”
　　
　　“武圣……”岳飞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欣慰，有激动，也有一丝……惶恐。
　　
　　他只是一个兵，一个想收复故土，迎回二圣的兵。他何德何能，敢与关云长比肩？
　　
　　然而，就在这份来自千百年后的荣耀，将他整个人包裹，让他几乎要忘记身处何地之时。
　　
　　天幕的色调，毫无征兆地，变了。
　　
　　激昂的战鼓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而凄厉的弦乐，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着人的神经。
　　
　　画面上，出现了十二面金光闪闪的令牌。
　　
　　【十二道金牌！】
　　
　　岳云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
　　
　　岳飞眼中的光芒，也陡然一黯。
　　
　　他看到，天幕上的自己，在接到那十二道金牌时，面向北方，悲愤叩首。
　　
　　他看到，自己被押解回临安，关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理寺狱。
　　
　　他看到，朝堂之上，一个面容阴鸷的文臣，正在唾沫横飞地罗织着他的罪名。
　　
　　那人，是秦桧。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小小的亭子上。
　　
　　亭子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字。
　　
　　风波亭。
　　
　　旁白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感情，冰冷得像一块铁。
　　
　　“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
　　
　　“宋高宗赵构下令，岳飞于大理寺狱中被赐死，其子岳云、部将张宪于临安闹市被斩首。”
　　
　　“罪名……”
　　
　　天幕之上，血色的大字，一个一个地蹦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岳飞的心脏上。
　　
　　【莫】
　　
　　【须】
　　
　　【有】
　　
　　莫须有……
　　
　　莫须有？
　　
　　岳飞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变得和墙壁一样灰白。
　　
　　赐死？
　　
　　自己，被官家……赐死？
　　
　　云儿……也被斩首？
　　
　　为什么？
　　
　　他想不通。
　　
　　他征战半生，从一个无名小卒，打到节度使。他收复建康，收复襄阳六郡，四次北伐，兵锋直指黄龙府。
　　
　　他将“尽忠报国”四个字，刻在背上，也刻在骨子里。
　　
　　他做错了什么？
　　
　　他不懂。
　　
　　他真的不懂。
　　
　　“爹……”
　　
　　岳云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哭腔，那是一种信念彻底崩塌后的恐惧和绝望。
　　
　　岳飞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天幕上那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莫须有”。
　　
　　这三个字，比金人最锋利的箭矢，还要伤人。
　　
　　箭矢，只能伤其筋骨。
　　
　　而这三个字，却将他的忠诚，他的信念，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所有意义，撕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无法牵动。
　　
　　他想怒吼，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迷茫。
　　
　　这位一生刚毅、从未有过片刻动摇的将军，缓缓地垂下了头。
　　
　　他看着自己被镣铐锁住的双手，这双手，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曾经无数次将胜利带给这个国家。
　　
　　他轻声地，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苍天。
　　
　　“云儿……”
　　
　　“我们……到底，是为何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