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写信
第113章-写信 (第1/2页)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拾穗儿站在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膝盖疼得她额头上冒冷汗,她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乡长的声音。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看到拾穗儿,他掐灭了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拾穗儿坐下,背挺得笔直。
“村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乡长开口,声音沙哑,“雪崩把进村的路全堵了,现在救援队进不去,你们也回不去。安置点这里,粮食和物资……也紧张。”
拾穗儿点点头,没说话。她知道乡长的意思——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住,乡里压力大。
“不过你放心,”乡长继续说,“乡里会想办法,不会让大家饿着冻着。我已经向县里汇报了,申请救灾物资。”
“谢谢乡长。”拾穗儿说,声音很轻。
乡长看着她,看了很久。这个姑娘,棉袄破了,裤腿上全是泥雪,脸上冻得通红,手上都是冻疮。可那双眼睛,还是亮的,亮得让人心疼。
“拾穗儿啊,”乡长叹了口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说。”
“电站的事……”
乡长顿了顿,斟酌着词句,“现在村子都这样了,要不……先放一放?等以后条件好了,再说?”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能听到外面走廊里有人走过,脚步声匆匆的。能听到远处教室里,孩子们隐隐的哭声。
拾穗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看着办公桌上那面国旗,红红的,在阳光里亮得刺眼。过了很久,她开口,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
“不放。”
乡长愣住了。
“村子没了,可以再建。”
拾穗儿继续说,眼睛直直地看着乡长,“电站没建成,电灯没亮起来,我爹的念想就没完,全村人的盼头就没完。这事,不能放。”
“可是钱呢?材料呢?现在路都不通……”
“我想办法。”
拾穗儿打断他,“钱,我去借,去挣。材料,我去找,去凑。路不通,我就一趟趟背进去。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村里还有一个人,这电站,就一定要建起来。”
她说得很慢,很平静,可那股劲儿,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像一团火,在冰冷的空气里燃烧。
乡长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刚参加工作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只要肯干,没有干不成的事。后来,岁月磨平了棱角,现实教会了他低头。
可现在,在这个姑娘身上,他又看到了那股劲儿。
“你……”
乡长想说什么,可喉咙哽住了。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村里的事,乡里会支持。”
“谢谢乡长。”拾穗儿站起来,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乡长忽然叫住她:“拾穗儿。”
她回过头。
“注意身体。”乡长说,声音有些哑,“你是全村的主心骨,你不能倒。”
拾穗儿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冷,风从破了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膝盖疼得更厉害了,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回走。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钱从哪里来?材料从哪里弄?路怎么通?
一个个问题,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回到教室时,陈阳正在给王奶奶喂水。看到拾穗儿进来,他放下碗,走过来:“乡长怎么说?”
“乡里会支持。”拾穗儿简单地说,在“床”边坐下,卷起裤腿——膝盖肿得老高,一片青紫。
陈阳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不早说!”
他转身去找药箱,翻出碘酒和纱布,蹲下来给她处理伤口。碘酒擦在伤口上,刺疼刺疼的,拾穗儿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啊……”陈阳叹了口气,包扎的动作很轻,“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
“不自己扛,谁扛?”
拾穗儿说,看着教室里或坐或躺的村民。大家都很安静,有的在发呆,有的在悄悄抹眼泪,孩子们挤在一起,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惶恐。
“大家现在最需要的,是希望。”拾穗儿轻声说,“要是连我都垮了,大家就更没指望了。”
陈阳不说话了。他包扎好伤口,坐在她旁边,也看着教室里的人。过了很久,他忽然说:“我明天去县里。”
“去县里?”
“找我老师。”
陈阳说,“他是水利局的老工程师,认识的人多。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的建材,或者……有什么别的办法。”
拾穗儿看着他。他的脸色还白着,手上的伤也没好利索。
“你的身体……”
“我没事。”陈阳摇摇头,“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跑。”
正说着,李老三和老王他们过来了。几个人蹲在拾穗儿旁边,脸色都不好看。
“穗儿,我们商量了一下,”
李老三开口,“明天我们几个去县里找活干。工地上的活我们都会,砌墙、抹灰、扎钢筋……一天总能挣个几十块钱。攒一点是一点。”
“我也去。”小赵说,“我会木工,能找着活。”
“还有我。”老刘说,“我有力气,干啥都行。”
拾穗儿的眼圈红了。她知道,这些汉子,家里刚遭了灾,心里还难受着,可现在,想的却是怎么挣钱建电站。
“谢谢大家。”她说,声音哽咽。
“谢啥?”老王摆摆手,“电站是大家的,活也得大家干。”
正说着,教室门开了,赵医生背着药箱走进来。他是从乡医院过来的,听说村里人都安置在这里,特意来看看。
“赵医生。”拾穗儿要站起来。
“坐着别动。”赵医生按住她,看了看她的膝盖,皱了皱眉,“你这伤得不轻,得休息。”
“我没事……”
“什么没事!”赵医生难得严肃起来,“你是村长,是领头人,可你也是人!这么硬撑,撑垮了怎么办?”
他打开药箱,拿出药膏,给她重新上药。药膏凉凉的,缓解了疼痛。
“赵医生,”拾穗儿忽然问,“您认识的人多,知不知道……哪里能借到钱?或者,哪里能买到便宜的建材?”
赵医生手上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这个姑娘,眼睛通红,脸色苍白,可眼神里的那股劲儿,像野草一样,烧不尽,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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