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到田前·上田试冲
第24章 水到田前·上田试冲 (第2/2页)“荒地第一次有湿气——”
“明天,就是它变田的日子。”
风顺。
土湿。
亮痕安稳。
水气压境。
荒地真正开始翻生。
天亮时,荒地静得不像荒地。
像整个地都在等一件事。
老人一到田口,就弯腰摸了摸昨天那片“湿地”。
摸一摸,他手指抖了一下。
“湿得更深了。”
“它夜里自己又往这儿压了一次。”
徐三瞪大眼:
“它晚上……自己来过?”
老人点头:
“它昨晚是‘偷看田’。”
“今天就是‘试上田’。”
苏野站在旧渠尾。
亮痕没有在水底乱动。
反而稳得不能再稳。
像一头伏在门口的大牲畜,盯着三寸外的那道坎。
老人看一眼就知道:
“它今天……想上田了。”
风从山背吹下来。
不急。
不重。
却全部往田口吹。
像在给水指路。
像在替地喊话:
——来吧。
——往这儿来。
——路我给你开着。
苏野举起锄头。
亮痕立刻亮了一下。
像在回应他。
像在说:
——我听着呢。
老人抬手:
“今天不划槽。”
“你只要给它点一点‘田边’的位置。”
“点哪里,它就试哪里。”
苏野没有急。
只是走到坡口前。
蹲下。
用锄头尖轻轻往“田边”点了一下。
就一下。
不深。
不响。
不碎土。
只是点。
然后他把锄头收住。
亮痕在那一下的地方——
停了。
像在盯。
像在记。
像在衡量。
风忽然停。
一切都安静。
下一刻。
亮痕往那“点”靠了一寸。
老人眼神一下子紧了:
“它要试了。”
徐三屏住呼吸:
“它会不会冲太狠?”
老人摇头:
“不。”
“第一次上田——它会试探。”
这句话刚说完——
亮痕轻轻“抬”了一下。
不是往外冲。
而是往上“扶”。
像一股凉意,把槽底那层薄土顶起一丝丝。
一丝丝。
一点点。
像人在撬门。
撬得小心翼翼。
怕惊着谁。
苏野站着。
亮痕沿着他昨晚画的那道弧线——
缓缓上动。
上了半寸。
停。
又上半寸。
又停。
徐三小声:
“它……它是在爬坡啊?”
老人点头:
“对。”
“它在试坡性。”
“试坡稳不稳。”
“试田皮软不软。”
风像能听见似的,从后头往它推了一阵。
亮痕被那风一“扶”。
一下子上去三指高。
土轻轻“喀”了一声。
像掰开一块老土皮。
徐三差点叫出来:
“它……它真上了!”
老人赶紧压他:
“别吓它!”
亮痕在坡口上稳住。
像把脚踩紧。
像在找立足点。
像进入一个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田。
它停得很久。
久到风都绕了两圈。
田口那片土突然发出一点湿声。
很轻。
像有人往土里吹进一点凉气。
老人一听就激动了:
“它在‘喂土’!”
“它把第一口水气喂进田皮里了!”
徐三眼睛瞪得快掉下来:
“那这算……上田了?”
老人摇头:
“还不算。”
“它只是把嘴伸进田口。”
“真要上——要它敢‘冲’一下。”
亮痕又动了。
这次不像之前那种稳动。
带了一点“抖”。
像它自己也在憋劲。
像在问:
——我能不能试?
——我能不能冲?
苏野没有说话。
只是往田里走了半步。
亮痕立刻亮了。
像得到允诺。
像得到允许。
像得到“路就在这”的指引。
下一秒。
水冲了。
不是大冲。
不是爆。
是——
一道细水沿着坡口轻轻一推,顺着苏野脚下那半步的位置:
“嘶——”
像绸布被水压过去。
像一寸旧土突然吃到活水。
田口的土突然“软”了。
软得像沉睡三十年的土第一次张开嘴。
老人红着眼:
“吃水了。”
“田……吃到水了。”
徐三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炸了:
“活了?!”
“田皮活了?!”
老人点头:
“活了一块。”
“今天能活一块——明天就能活半片。”
“后天能活整田。”
水继续往田口挤。
不是猛灌。
是润。
像有人往田皮里一点点揉进水。
土色越变越深。
越深越软。
越软越像能种东西。
风又起。
这次风从田里吹出来。
不是从荒地吹。
是田自己在“回风”。
像在说:
——我醒了。
——我吃到了。
——我要水。
亮痕在田口轻轻抖了三下。
像高兴。
像舒展。
像一个困了三十年的东西,第一次吸上空气。
老人轻轻道:
“它上田了。”
“它……真的上田了。”
徐三整个人都热血沸腾:
“这——这不就是真正的改地命了吗?!”
老人说:
“对。”
“就是改命。”
“你今天看着的,就是土地翻生的那一刻。”
苏野站在田口。
水顺着他站的地方,往田皮里面渗。
一点。
一点。
一点。
每一点都能听见最细微的土声:
“嘶……”
“啵……”
“喀……”
那是土“吃水”的声音。
那是地“醒过来”的声音。
亮痕最后又往田里滑了一寸。
像告诉苏野:
——我来了。
——我敢了。
——我认田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
“明天——它就能把半田润透。”
“再后天,它就能冲进田心。”
“再后——这块田就能种东西了。”
风绕着三人吹了一圈。
把田里刚吃水的那片土吹得一阵淡淡的泥香。
那是活土的味道。
不是荒地的味道。
不是死土的味道。
是——
能种的味道。
苏野低头。
亮痕在他脚边轻轻亮了两次。
像一句话:
——你带我,我就长田。
——你走哪儿,我走哪儿。
——我来活这一片地。
荒地风静。
田土湿亮。
山背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
照在那小小的一片“吃到活水的土”上。
像一块地第一次亮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