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劝降
第八章 劝降 (第2/2页)使者像丧家犬一样被打发走了。武英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来自朱元璋左臂)和杜勋留下的尿骚味,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朱元璋挺直的脊背,在殿门关上的一刹那,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被一直紧盯着他的王承恩及时上前扶住。
“陛下!您……”王承恩又急又心疼。
“扶咱坐下。”朱元璋低声道,额头上全是冷汗。
坐下后,他闭目喘息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暴怒和激动,又开始渗血,染红了新换的绷带。身体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李自成被如此羞辱性地拒绝,必定暴怒。杜勋的凌迟,是立威,也是彻底断绝某些人投降的念想。接下来,必定是李自成倾尽全力的疯狂报复。
“韩赞周。”
“末将在!”韩赞周上前,眼中充满血丝,但精神亢奋。
“杜勋行刑,你看场子。让宫里所有能动弹的人,尤其是那些太监、杂役,都去看着!仔细看看叛徒的下场!”朱元璋声音疲惫,但不容置疑,“然后,你立刻去各门巡视,尤其是东安门、西安门!告诉守军,朕就在这里,与城共存亡!赏格再加!斩贼一级,赏银十两!守住今日,人人有赏!但有畏缩通敌者——杜勋就是榜样!”
“末将领命!”韩赞周抱拳,转身大步离去,步伐都带着一股狠劲。
“金铉。”
“臣在。”金铉上前,脸色依然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
“你去盯着王之心抄没的那些银两物资分发,务必公允、迅捷。告诉守城的将士,银子、粮食,管够!但谁要是领了赏、吃了粮还不出力……”朱元璋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臣明白!必不负陛下所托!”金铉也领命而去。
“朱纯臣,高起潜。”朱元璋看向剩下的两人。
朱纯臣和高起潜浑身一颤,连忙上前:“臣(奴婢)在。”
“你们,”朱元璋看着他们,目光如刀,“带着你们的人,上东安门城墙值守。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今日贼兵若从你们负责的地段爬上城头……”他冷笑一声,“咱也不需要剐你们三千六百刀,一颗脑袋,就够了。”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应诺,连滚爬爬地出去了,心里那点最后的小九九,在杜勋的嚎叫和皇帝冰冷的目光下,彻底冻结。
所有人都走了,殿内只剩下朱元璋和王承恩。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血丝的痰。王承恩连忙端水,轻轻拍着他的背,老泪纵横:“皇爷……您这又是何苦……这般激怒那贼子……”
“不激怒……他就会放过咱?”朱元璋喘匀了气,声音微弱但清晰,“王承恩,你记住……对这种流寇头子,你越软,他越觉得你怕,咬得越狠。你只有比他更硬,更狠,摆出拼命的架势,他才会掂量掂量,打这座城,要填进去多少条他手下那些头目的命……值不值得。”
“可……可万一他恼羞成怒,全力攻城……”
“所以他才会恼羞成怒。”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人被怒气冲昏头的时候,就容易出错。咱们要的,就是等他出错,或者……逼他分心。”
王承恩似懂非懂。
就在这时,殿外广场上,杜勋第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划破了天空!那声音尖锐得不像人声,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远远传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绝望,一声比一声微弱,但持续不断,如同地狱传来的哀歌,笼罩在紫禁城上空。
宫里的太监、宫女、杂役,被韩赞周的人驱赶到广场周围,强迫他们观看。有人当场吓晕,有人呕吐不止,更多人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低下头不敢看,却被侍卫用刀背逼着抬头。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比王之心那日更甚。
这是朱元璋刻意营造的恐怖。他要让这座城里还活着的人,无论是忠于他的,还是心怀鬼胎的,都牢牢记住——背叛,是什么下场;皇帝的刀,有多快,有多冷。
惨嚎声隐约传来,朱元璋闭着眼,面无表情地听着。意识深处,属于朱由检的那部分传来强烈的生理不适和道德上的惊悸,但被他用“交易”和更冰冷的现实理性强行压下。
“王承恩,”他忽然低声说,“你出去,听听……宫里人,都在说什么。”
王承恩明白,这是要探听这场“立威”的效果。他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朱元璋独自坐在空旷的武英殿里,听着远处断续的惨嚎,感受着左臂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和身体深处泛起的阵阵寒意。
李自成的大军,应该已经动了吧?
被如此羞辱,他若还能忍,就不配当这个“闯王”。
下一次攻击,必然是雷霆万钧,不死不休。
他看了一眼自己重伤的左臂,又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油尽灯枯般的疲惫。
守得住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拒绝李自成、下令凌迟杜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杀出一条血路。
要么,就和这座城,一起燃烧成灰。
他缓缓握紧了还能动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驱散了些许昏沉。
“来吧……”他对着空荡荡的大殿,也对着城外那看不见的敌人,低声嘶语。
“让咱看看……”
“你这‘闯王’的斤两。”
殿外,杜勋的惨嚎渐渐低微,终至不闻。
而更远处,北京城各个方向,沉闷如雷的战鼓声,由缓至急,由疏至密,轰然响起!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闷雷,预示着毁灭的洪流,即将以最疯狂的方式,拍向这座孤岛般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