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板子、枷锁与一线生机
第2章 板子、枷锁与一线生机 (第2/2页)一个人影提着盏昏暗的油灯走了进来。是那个抓他的班头,姓王。
王班头蹲下身,油灯的光照在林墨惨白汗湿的脸上。他看了看林墨血肉模糊的下身,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你说你……读过大书的人,怎么这般不识时务?”王班头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同于白天的凶狠,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世道,是你能逞英雄的?”
林墨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他,说不出话。
“私自赈灾,往小了说是扰乱秩序,往大了说,就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上面的老爷们,怕的就是这个!你粥施得越多,就显得他们越无能,越可恨!你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王班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嘲讽,“况且,你哪来的粮?说不清来历,不是贼赃,就是妖法!哪个罪名你都担不起!”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打开,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看你像个读书种子,心也不坏,就是蠢了点。”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林墨涂药。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也奇异地缓解了一些灼热感。
林墨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我年轻时也读过几句书,知道‘仁心’二字怎么写。”王班头自嘲地笑笑,“但这世道,光有仁心,会死得很快。你小子运气好,赶上老爷懒得深究,也赶上……我还没完全黑了心肠。”
他快速涂好药,又塞给林墨一个硬邦邦的粗粮饼子。
“枷号三日就免了,你这身子,扛不住。明天一早,我就说你伤重不治,扔去乱葬岗了事。你……好自为之吧。伤好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别再犯傻了!”
王班头说完,提起油灯,匆匆离开了牢房,留下满心震惊和混乱的林墨。
疼痛依旧,绝望稍减,却混入了更深的迷茫和寒意。
原来……是这样。
救人,不仅仅是拿出粮食那么简单。它触动的,是这个时代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他趴在发霉的稻草上,握着那块硌手的饼子,看着小窗外漏进来的一点点冰冷月光,一夜无眠。
身体的疼痛在加剧,但某种信念,却在疼痛中开始悄然蜕变。
天快亮时,他被两个衙役像拖死狗一样拖出牢房,扔上了一辆板车。车轱辘压过颠簸的路面,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痛得几乎晕过去。
最终,他被扔在了一处荒凉的山坡下——所谓的“乱葬岗”。四周确实散落着不少白骨和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嘶哑的叫声。
他被遗弃在这里,自生自灭。
幸运的是,王班头的药似乎起了作用,伤口没有严重感染。他靠着那塊饼子和自己偶尔能艰难“变出”的一点白粥(小心地用手捧着喝),以及寻找附近脏污的水源,竟然真的熬过了最危险的两天。
高烧退去,伤口开始结痂,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挣扎着爬离那片死亡之地,找到一处废弃的土地庙藏身。
每一天,他都能听到远处官道上流民拖家带口逃荒的哀声,能闻到风中越来越淡、却依旧勾人魂魄的米粥香味——那是他之前施粥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身体的伤势在缓慢愈合,但那次毒打和牢狱之灾,如同烙印,深深刻进了他的灵魂。
他依然想救人。
但这个念头,不再是最初那种单纯而热烈的冲动。
它变得沉重,变得冰冷,裹挟着对规则的理解,对暴力的忌惮,以及……一丝不甘和愤怒。
他看着自己依旧能凭空变出白粥的手,眼神复杂。
“私自赈灾是违反律法的……”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那么,如果不是“赈灾”呢?
如果不是“粥”呢?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带着几分自嘲和绝望的念头,在他心中慢慢滋生。
他需要一件道袍,需要一些符纸,需要一个……瞒过这狗娘养的世道的借口。
他看着土地庙里那尊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神像,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