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 摇曳者自成一界
一九四九 摇曳者自成一界 (第2/2页)他如同是那唯一的定点,不随水转,不随风动。纵然天地沉沦,黑暗翻涌,他却仍然是那一缕灯火,那一根针,安安静静,照见归处。
“无为子,你癫狂的是己身,不是天地。”
“天地之心,从未动过。”
他声音轻淡,却字字如重鼓。
无为子骤然僵住,漩涡的嘶吼戛然而止。无数触须在空中僵硬,哭笑之脸齐齐扭曲,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逼到极点。
“哈哈……不对!不对!”
“若天地之心不动,那我算什么?我是谁?我为何笑、为何哭?!”
他的身形剧烈颤抖,整个人宛若被漩涡吞噬,却又在漩涡深处挣扎。哭声、笑声、咆哮声混合在一起,刺得人神魂欲裂。
然而无论他如何翻腾,如何怒吼,妙广都未动一步。灯火依旧燃烧,不灭,不摇。
就这样,一黑一白,一癫狂一神圣,彼此对峙。
黑水翻天,却扑不灭一缕灯光。灯火寂然,却将黑暗的荒谬照得更为清晰。
整个空间都被这种矛盾的对立撑满,有若天地都在因他们的意志而震动。
千云生屏息而望,心中隐隐明白,这不是肉身的斗争,而是执念与心境的对决。
一个,要让万物沉溺于黑水。
一个,却让万物在心中自见光明。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只听得:
“咚!”地一声!
那声音如擂鼓撞钟,直击人心。千云生心神一震,几乎想当然的以为,这是无为子癫狂到极致,终要将整个潭水倾覆,吞没一切。
可还不待他凝神分辨,眼前的景象便骤然一变。
只见无为子最后的怒吼犹在耳畔回荡,似乎要将天地撕裂。可就在下一瞬间,宛若一场幻梦被人无情扯碎。漫天黑水,狰狞哭笑,漩涡触须,竟尽数轰然塌缩!
那感觉,就如同刚才的一切,从未存在过一般。
就连那口幽深莫测的黑潭,都骤然沉寂下去,似有无形之力将其拉扯入地底,转瞬无影无踪。
天地寂然,唯余碎石轻落之声。
“逃了?”
千云生怔在当场,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的震动。那等大势,那等癫狂,分明已是要与天地同归于尽的模样,为何在最后,却忽然选择抽身而退?
他暗暗呼吸一口气,心底涌出一丝讶然与不解。
“看似疯癫……却又似乎……并非全然失智。”
念至此处,他心头竟莫名发寒。无为子疯癫至此,尚且懂得“退”,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心境深处,藏着某种更加难以琢磨的执念?
疯癫,反倒成了最可怖的清醒。
妙广此时亦静立原地,目光一瞬冷冽。他才方欲举步,似要循迹追去,忽然又一声:
“咚!”
随着再一次的一声震响。
这一声,与先前的“咚”并不相同。第一声,似鼓荡自潭心,混杂在无为子怒吼之中,叫人几乎误以为是同源。
可此时第二声却截然不同,沉闷、厚重,却清清楚楚是来自远处!
千云生与妙广几乎同时侧首。立刻感觉到那声音恍若自大地深处传来,又似在遥远天穹之中回荡,隔着无尽虚空,却偏偏透彻入耳,让人心魄皆颤。
空气霎时凝固。
妙广目光微沉,青灯火焰轻轻一摇。
千云生心头骤然一紧,他明白这并非无为子作弄,而是一股更古远、更幽秘的气机,恍若自亘古深渊传来。
那“咚”的回音,如同是天地心跳。
一声之后,万籁俱寂。唯余无形的压迫,缓缓笼罩在他们的头顶。让人心口发闷,好似下一刻,便有某种无以名状的庞然存在,将自远方步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