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针锋暗引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针锋暗引 (第1/2页)林不浪脸上绽开一个明朗而带着些许宽慰的笑容,仿佛在替孔鹤臣解决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如此看来,孔大人,孔公子,定然是认错了人!那聚贤楼中的公子,绝非苏黜置使大人!想必是位形貌或气度与大人略有些相似的公子罢了......”
林不浪顿了顿,又笑道:“既是认错了人,孔公子昨日冲撞的也并非苏大人,那今日这‘负荆请罪’之举,岂非......一场天大的误会?实在没有必要了!”
他语气温和,条理清晰,将“苏凌病重未出”这个核心理由抛得掷地有声,同时巧妙地将聚贤楼之事彻底定性为“误认”。最后,他话锋一转,带着官场惯有的圆融,给孔鹤臣铺好了台阶。
“孔大人拳拳心意,下官感佩。若大人有意拜会苏黜置使,待大人贵体稍愈,精神健旺,下官定当先行禀报,请大人安排时日,亲往贵府拜会致意。”
“今日风寒露重,孔大人与公子还请先行回府歇息吧。”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回”的手势,笑容真诚,滴水不漏。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礼有节,既全了孔鹤臣的“面子”,又坚决地将“负荆请罪”的理由彻底瓦解,更以苏凌“病重”为由,将一切探视的可能堵死在外。
大门内外,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声也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在孔鹤臣和林不浪之间来回逡巡,仿佛在等待一场无声交锋的后续。
孔鹤臣脸上的沉痛和诚恳,在林不浪这番有理有据、绵里藏针的话语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缓缓剥落。
他并未去接林不浪递还的小笺,那素白的纸片在微凉的晨风中微微颤动。他站在原地,紫袍玉带,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那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更加汹涌而冰冷的暗流。
林不浪的笑容依旧明朗温和,如同初春化冻的溪流,清澈见底,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
然而孔鹤臣却从那笑容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笃定。
这笃定,并非源自对“误认”的确信,而是源于对“苏凌就在府中”这个谎言的绝对维护!
他越是笑得坦然,越是说得圆满,孔鹤臣心中的疑云就越发浓重,如同铅灰色的天幕,沉甸甸地压下来。
孔鹤臣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越过林不浪看似谦和的身影,投向那洞开的行辕大门深处。
门内,青石铺就的甬道笔直延伸,两侧是高耸的院墙,墙头覆盖着湿漉漉的深色苔藓。更深处,是重重叠叠的屋宇飞檐,在阴沉的天空下沉默着,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将所有秘密都深藏在鳞次栉比的阴影之中。
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孔鹤臣的沉默,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凝结。风似乎也停滞了,连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石阶上的“嗒......嗒......”声,都变得异常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跪伏在地的孔溪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他背上那些尖锐的荆刺仿佛扎得更深了,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细微呜咽。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孔鹤臣的目光缓缓收回,重新落在林不浪脸上。
他脸上那层沉痛自责的伪装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那目光锐利、深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洞悉人心的力量,仿佛要穿透林不浪温和的笑容,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哦?......”
孔鹤臣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丝玩味的、近乎叹息的语调。
“一场......误会?”
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这一步踏出,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方才那个自责请罪的臣子仿佛瞬间消失,属于大鸿胪的清贵威仪与久经宦海磨砺出的深沉城府,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地扩散开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林副使言之凿凿,苏大人染恙在身,从未出府......”孔鹤臣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目光紧紧锁住林不浪的双眼。
“此乃林副使亲眼所见?还是......听府中下人转述?”
问题如刀,直指核心。
孔鹤臣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不浪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暗涌。
声音不高,语调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纯粹出于关心的探究意味。
然而,那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芒,像两柄无形的探针,牢牢锁定林不浪,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压力!沉甸甸的、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林不浪包围。这老狐狸!好毒辣的一问!
看似寻常,实则直指他话语中最核心的破绽——苏凌是否真的在府中?他林不浪的笃定,是亲眼见证,还是道听途说?
电光火石间,林不浪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迅速堆起一层混合着无奈与坦诚的神情,仿佛被对方问到了痛处。他微微苦笑,声音清晰而笃定地响起道:“孔大人明察秋毫,问到了关键处。”
他坦然地迎上孔鹤臣审视的目光,语气真诚得近乎剖白。
“下官不才,承蒙苏黜置使信任,委以副使之责。黜置使染恙期间,行辕内外一应事务,虽不敢说巨细靡遗皆由下官经手,但大人之病体康健,实乃下官心头第一要务!”
林不浪一脸感叹又道:“每日晨昏定省,侍奉汤药,不敢假手他人!这煎药的火候、时辰,药汤的浓淡,乃至大人服药后的反应,皆是下官亲力亲为,守在榻前,寸步不敢稍离!”
他顿了顿,脸上适时地掠过一丝忧虑与疲惫:“大人此次风寒,来势汹汹,又因旅途劳顿,迁延难愈,时常昏睡,精神萎靡。”
林不浪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担忧道:“下官亲眼所见,大人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偶尔清醒片刻,亦是神思恍惚,言语无力。若非如此,以大人待下宽厚之性,又怎会忍心让孔大人与公子在门外久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细节丰富,将一个尽心尽责、忧心主上的副使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
孔鹤臣静静听着,脸上那抹审视的锐利并未消散,反而更深沉了几分。
他嘴角似乎微微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弧度。
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话锋一转,再次绕回到那个核心的疑点上,语气带着一种老吏断狱般的耐心与绵里藏针的锋锐。
“林副使一片赤诚,侍疾辛劳,孔某感佩。”
他先是轻描淡写地赞了一句,随即话锋陡峭道:“只是......林副使方才言道,每日侍奉汤药,寸步不离。那么,昨日午后至晚膳时分,林副使亦是在大人榻前,亲见大人昏睡未醒?”
他的目光如同钉子,牢牢钉在林不浪脸上。
“若大人其时确在昏睡,那聚贤楼之事,自然纯属误会。然则......若大人彼时并非昏睡,而是......另有他处呢?”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重锤!
林不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老贼,竟如此步步紧逼!他死死咬住牙关,藏在袖中的手已攥得指节发白。他不能犹豫!
“孔大人!”
林不浪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一丝被质疑的愠怒和不容亵渎的坚定,他猛地直视孔鹤臣,目光灼灼。
“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昨日午后,大人服了安神汤药后,便沉沉睡去,直至日暮方醒,醒来亦是精神不济,只勉强用了半碗清粥!”
“下官一直在旁侍候,寸步未离!绝无可能分身他顾!大人病体沉重,行辕上下皆知,孔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询问行辕中任何一名仆役!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他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情绪激动。
这番斩钉截铁的誓言,配合着激动的情态,终于让孔鹤臣眼中那咄咄逼人的锐利光芒微微收敛了一瞬。
他沉默着,目光在林不浪和周幺身上来回扫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不浪心头狂跳。他知道,自己已被逼到墙角!
眼下,必须让对方进来!在对方提出探视之前,主动......抛出诱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达到顶点之时,林不浪仿佛耗尽了所有坚持的力气,脸上强装的激动与愠怒迅速褪去,化作一种深深的无奈与疲惫。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似乎也垮塌了几分,目光转向周幺,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忧虑与决绝的眼神。
林不浪重新看向孔鹤臣,脸上的表情已变得异常诚恳,甚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他微微躬身,主动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唉......孔大人拳拳关切之心,下官与周亲卫长感同身受。大人清誉,不容半点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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