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引狼入室
第二二六章 引狼入室 (第2/2页)谢统师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哐当”一声,将滴血的长剑掷于地上,冷声道:“就让这对父子,在此恭候玉女降临吧。韦大人,我们走。”
二人不再多看一眼身后的惨状,转身拾级而下,朝着烟雾弥漫、火光冲天的皇宫方向,从容步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台阶之下,而玉女台上,春风掠过,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
一辆马车在凉州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宽敞的车厢以锦缎铺陈,暗香浮动。车内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淡绿色绣金暗纹锦袍,面皮白皙,颌下一缕短须修剪得极整齐,更衬出他眉宇间的威严。此人正是左威武大将军安兴贵。
安兴贵抬手掀开车窗帘布,锐利的目光投向窗外。昔日繁华的长街已几成废墟,焦黑的梁木支棱在断壁残垣间,几处烧毁的屋宇仍冒着缕缕青烟。小巷深处,几名突厥士兵正狞笑着追逐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路旁,两名幼童蹲在一具尸体旁哀哀恸哭,小手不断推搡再不会回应他们的亲人……安兴贵长叹一声,放下帘幕,车厢内顿时暗了下来。他双眉紧锁,指节微微发白,面色沉郁如铁。
马车辗转拐过几个弯,驶入一座高门府邸,最终停在庭院之中。安兴贵下了车,迈步踏上石阶,径直步入厅堂。
堂内,安修仁正坐在桌前饮茶,见兄长进屋,忙起身相迎:“大哥,您回来了?外面情势如何?”安兴贵面色阴郁,声音低沉:“突厥人横行无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凉州百姓……真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可悲可叹!”
安修仁闻言,拳头猛然攥紧,指节噼啪作响,怒声道:“谢统师这奸贼!为篡权夺位,竟不惜勾结突厥,引狼入室,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安兴贵并未立即接话,只缓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仆人刚奉上的茶盏,掀盖轻啜一口。
安修仁坐回椅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兄长:“大哥,我们绝不能坐视谢统师如此猖狂,必须有所行动!”安兴贵沉吟片刻,却是摇头:“谢统师有突厥铁骑作靠山,我们眼下势单力薄,硬碰无疑是以卵击石……此事还须谨慎,不可鲁莽。”
安修仁急道:“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坐以待毙不成?”安兴贵谨慎地向门口瞥了一眼,示意弟弟靠近,随后压低嗓音,道出一计。安修仁听罢,眼中锐光一闪,重重点头:“好!便依此计行事!”
石国都城拓折城,坐落在药杀水(今锡尔河)之畔。此城规模虽不甚宏大,却是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商贾云集,货通中外。城内巴扎熙攘喧闹,丝绸瓷器、香料马匹与各式宝石交汇于市,中原、天竺、波斯、阿拉伯的商人络绎不绝,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洋溢着一派兴旺气象。
拓折城同时亦是一座坚城,墙高门厚,易守难攻。东门之下,百姓往来如织,两名守城士兵正慵懒地倚着石墙,享受春日暖阳。忽然,其中一人抬头惊觉:“你看那边……树林后面,怎地扬起这么大一片尘土?”
另一人眯眼望去,皱眉道:“许是大风刮起的吧?”先前那人伸手试了试空气,摇头说:“怪了,眼下一点儿风也没有,哪来的尘土?”
同伴不以为意地摆手:“管它呢,这年头怪事还少吗?”士兵点点头,正欲收回目光,却猛地僵住——只见树林那侧拐弯的官道上,蓦地涌现出黑压压的骑兵,如乌云般席卷而来,马蹄声如奔雷骤至,震得地皮发颤!
原来官道在前方林后拐弯,遮蔽了视线。方才那片尘烟,正是万千铁骑奔腾所扬起的征兆。
两名士兵顿时脸色煞白。一人颤声问:“那是何人?想做什么?”另一人喃喃答道:“怕是康国人?也只有康国拿得出这么多骑兵……”可不过转瞬之间,马队已冲至百步之内,马上骑士的突厥装束清晰可辨。
“不、不好!是突厥人!突厥杀来了!!”士兵失声惊叫。“快关城门!!”另一人嘶喊。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支利箭已破空而至,“噗噗”两声精准地没入后心。两人扑倒在地,顷刻间便被汹涌而来的铁蹄淹没。
突厥骑兵如潮水般冲入城内,这座繁华都城瞬间沦为地狱。街道、民居、巴扎,乃至祆教神庙,皆成屠场。突厥人逢人便杀,毫不留情:一人头颅被弯刀斩飞,鲜血喷溅如泉;另一人断臂哀嚎,倒地不起;几名街边嬉戏的孩童被乱蹄踏成肉泥……哭嚎声、惊叫声、马蹄声与狂笑声响作一片,拓折城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而此时,石国王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国王石涅身穿王袍,头戴金冠,正慵懒地倚坐于王座之上。他手执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品尝着葡萄美酒,欣赏殿中舞伎曼妙旋转,乐师笙箫悠扬,满殿皆是靡靡之音。
突然,一名侍从连滚爬爬冲进殿中,声音发颤:“大王,不……不好啦!突厥人……突厥人杀进城了!……!”石涅闻言大惊,琉璃杯自手中滑落,“啪”地碎裂在地,琼浆玉液洇湿了珍贵的波斯地毯。乐止舞歇,满殿寂然。
石涅尚未回过神来,王宫守卫统领已带几名护卫急步闯入:“大王,宫门已破,突厥人杀进来了!请速随臣等撤离!”说罢一挥手,几名守卫上前搀起石涅,簇拥着他匆匆而出。
一行人仓皇逃至后花园,又跌撞奔至街上,但见四处火起,血流成河,突厥骑兵仍在疯狂砍杀百姓。正当他们怆惶奔逃之际,一骑突然自对面冲来,马上骑士挥刀直劈石涅!统领奋身扑上,大喝:“大王小心!”猛地将石涅推开,自己却被弯刀劈中头颅,顿时倒地身亡。
石涅被推倒在地,王冠滚落,额角磕破流血,侍从七手八脚将他扶起。他惊魂未定,甚至无暇多看为他而死的统领一眼,便在众人护持下穿街过巷,自西门逃出城外。
一行人如丧家之犬狂奔数十里,人困马乏、饥渴交加之际,幸运地遇上一支丝路驼队。石涅立即下令拦截,王宫总管出钱向驼队购得饮食。众人稍事休息后,又买下一峰骆驼。石涅骑上驼背,在残存侍从的护卫下,一路向西,投奔其姐夫——康国国王代失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