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兰成慨然老公疑
第三十五章 兰成慨然老公疑 (第2/2页)刘兰成见綦公顺神色松动,乃适时地放缓语调,又补充了句:“又且总管试想,此击青、兖,略地如有成,大王於青、兖舍总管外何人可倚重?凡所下之地,总管之任,料非明公不可!”
此言一出,如同重锤,击碎了綦公顺最后的犹豫。
窦建德、王薄的例子,加上他自身的例子,使綦公顺不得不承认,李善道待人,的确比李密厚道、大方。如果真的像刘兰成说的,打下的郡县,李善道会由他一概总管,——而从李善道的为人作风来看,这又确实是极可能的事,这当然就是很大的好处了,足以值得出兵。
他终於下定了决心。
风雪虽紧,堂内炭火熊熊,热气腾腾。
“好!”綦公顺攥起拳头,重重捶了下案几,说道:“俺早前起兵后,本攻无所下,战无所取,得了贤兄后,俺才得据北海,贤兄所谋,无不功成。今便从兄意,俺这就上书大王请战!”
院中风雪不止,洒满树上,琼枝玉叶,银装素裹。
……
白马郡府前院,几株松柏虬枝盘曲,雪压虽厚,傲雪挺立。
堂内,李善道将綦公顺的奏表递给李善仁、薛世雄、李靖等人传阅。
寒风卷着雪,偶尔从门帘边缝钻入,带来些许清冽。
李善仁看罢,捋须笑道:“阿弟,此必刘兰成手笔。綦总管性情粗豪,虑事难及此深远。刘兰成前来白马谒见阿弟时,俺与他打过多次交道,其人见识不凡。”綦公顺等前在白马时,李善仁作为东郡太守,是地主,与他们打交道最多,对刘兰成印象颇佳。
薛世雄阅后,说道:“綦公顺此请,倒是可用。高大将军兵已到雍丘,不日即出,若此时綦公顺在北海同时进兵,足能更加搅动山东局势,给我军寻找到更多的战机。只是李公逸请求拨王薄部支援?”他话锋一转,露出疑虑,“大王,前击宇文化及时,已有风声,王薄亦与宇文化及有暗通书信,如调他相助綦公顺,可用与否?”堂中没有外人,什么话都可直言。
李善道轻轻敲击案几,稍加思索,就已知綦公顺为何点名请王薄帮他的缘故,无非是怕如果是薛世雄、李文相、高曦等大将往去“相助”的话,他无法抗衡,他北海的地盘可能就会不保。点名要王薄,正是看中王薄与其有旧,部曲也不如汉军嫡系精锐,能保他北海无虞。
“薛公多虑了。”李善道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说道,“宇文化及未败时,王薄尚知进退,未敢轻动。今林虑城破在即,宇文化及覆灭只在旦夕,王薄岂会反生异心?王薄熟悉山东地理,在山东的群豪、盗贼有些名望,与綦公顺亦相识,却是不妨可允綦公顺之请。”
——“林虑城破在即”也者,得了季伯常、高季辅两部的援兵后,王君廓深以为耻,当初他自请追击宇文化及时,拍着胸脯保证,可将其速歼,结果没想到,一则,林虑多山,二则,王德仁的残部与宇文化及合后,他们熟悉地形,知晓人情,又了解山区的情况,与林虑城中互相配合,袭扰不止,这仗着实不好打,即便随后得了袁德珍部的支援,可还是一直没有办法彻底歼灭宇文化及,因此季伯常、高季辅两部的援兵到后,他深觉羞耻,虽然风雪不小,发愤激励,昼夜督战,昨日才呈到的军报,已尽扫王德仁在山中残部,至多数日,林虑必下。
李善道目光转向李靖,问道:“药师,你以为何如?”
李靖起身,行礼答道:“大王明断。綦总管此请,臣以为可行。南北呼应,更有利於我。不仅可更促李密仓促应对,急或生乱;若出现战机,并可收服徐圆朗、孟海公等辈。”
李善道便拍板意定,做出决策:“传旨,授綦公顺青州道行军总管、王薄青兖州道行军总管,令王薄即率本部兵马,赴北海,与綦公顺共击青、兖。务求协同,不得有误!”
处理完才接到的綦公顺奏请出兵青兖、请调王薄相助此事,话题回到刚在议的军务。
薛世雄指着沙盘上的雍丘位置,说道:“大王,高大将军依令,兵马已出雍丘,南下淮阳。李密在洛口的主力,暂应不会有援,然却需虑郑颋、贾润甫也许会在闻讯后,出兵支援淮阳。故臣愚见,当前应做三手准备。一边视郑颋、贾润甫的动静,令封丘驻兵,做好进攻酸枣、阳武的准备,其援淮阳之兵若多,管城空虚,就进攻酸枣、阳武;一边须当再给陈大将军下令,做好阻截管城援淮阳的战备;一边再令萧将军,亦做好战备。”
遣高延霸略地东南,当然不可能只让他一支孤军深入。
李善道将陈敬儿部的余部、周文举部的精兵都调到了雍丘,加上李公逸部,计共两三万众,并听陈敬儿节制。陈敬儿的任务有三个,一个部分兵马驻雍丘,作为高延霸部的后方,输运粮秣、接应进援;一个是继续围困开封;再一个是截击管城经开封东援淮阳等郡的任务。又调了萧裕部也到了雍丘,其任务是如果郑颋、贾润甫遣兵绕过开封,援助淮阳,他就截击之。
这几道部署命令,虽然已经给陈敬儿、萧裕等下过,但再严令一下,也是应当。
薛世雄此是老成之见。
“薛公老成谋国。”李善道赞道,“这三手准备,确需缺一不可。按此拟令罢!”
“臣即刻拟令!”薛收应命。
……
淮阳郡北,涡水之滨。
朔风如刀,漫天雪霰。
彤云沉沉压着四野,前边的河流,远近的田野、村落尽覆於积雪之下,唯余轮廓。
高延霸裹着厚厚的貂裘,怀里揣着滚烫的铜暖炉,策马立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百余亲兵铁甲外罩着挡雪的毡衣,簇拥左右,人马口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
他眯着眼,极力向前方那条蜿蜒的银色玉带望去,便是涡水了。
此际若从半空望下,可以望到,在他的两侧及身后,万余着红袄戎装的汉军步骑,如同燃烧的火海,布以行军的阵型,在雪原上向两边展开、向后绵延数里。铁甲与白雪交映,将士们在风雪中静默伫立。旌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不时被积雪压得低垂。士兵们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雾,偶有吃冻不过的,跺一跺冻僵的脚。战马刨着积雪,喷着响鼻。
铠甲、兵器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在天光下反射冷硬的光泽。雪,无声无息地飘落,覆盖了盔缨、马背和冰冷的戈矛。肃杀之气,弥漫在这片冰封雪裹的天地之间。
高延霸等得有些不耐,正欲再遣人去水边催促,数骑快马冲破风雪,疾驰而回。
马上军吏滚鞍落马,单膝跪地,领头的进禀说道:“禀老公!涡水结冰甚厚!经反复探查,冰面坚实,人马辎重皆可踏冰而过。”
“好!”高延霸精神一振,大喜说道,忍不住跟着骂了一句,“贼老天,冻煞人也!不过能踏冰过河,倒省了俺架桥的功夫!”但他并未立刻下令渡河。
他举目向前眺望。风雪迷蒙中,涡水对岸的旷野一片寂静,临水的几处村落,不见炊烟,只有村边、野上一株株挂着冰凌的枯树,点缀在无垠的雪原上。
更远处,水对岸的淮阳郡太康县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又过了约莫一刻,南面风雪中,再次出现数骑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奔来。
为首骑士冲到近前,勒马急停,溅起大片雪沫:“报!老公!前探二十里,未见敌军兵卒。”
“哦?”高延霸喜色敛去,眉头皱起,摸着胡须,琢磨了片刻,扭头看向身旁两人,说道,“杨公、许君,你俩都与赵佗这厮相熟。我军南下,声势不小,他不可能不知。既不据守涡水,二十里内又不见其兵,这厮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其中有诈,这鸟厮欲要赚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