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补天的人不抬头
第400章 补天的人不抬头 (第1/2页)月色如洗,林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映在身后的焦土上。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木炭与尘土的味道,却混杂了一丝新翻泥土的芬芳。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片在夜色中依旧人声鼎沸的西岭工地。
篝火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汗水浸透的脸庞。
第二日天未亮,林风便用一把钝口的匕首,将及腰的长发一寸寸割断。
黑色的发丝散落在地,像是对过去一场无声的告别。
他撕下衣袍内衬的白布,将左臂上一道狰狞的旧伤层层包裹,那伤口曾在无数个雨夜里提醒他身为“焚天者”的罪业,如今,它只是一道妨碍挥动锤子的旧疾。
他对着溪水中模糊的倒影端详片刻,那个眉眼锋利、曾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修罗,被一个面容憔悴、眼神沉静的短发男人所取代。
他谎称自己是流徙至此的工匠,在战火中失了家人与营生。
重建队的领头人是个独臂汉子,名叫陈十三。
他只用那只独眼上下打量了林风一遍,目光在他裹着白布的左臂上停顿了一瞬,却什么也没问。
西岭这地方,谁身上没几道疤,谁心里没几座坟。
来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陈十三只是从工具堆里拿起一把沉重的铁锤,递到林风面前,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石磨过:“想留下,就干活。”
林风接过锤子,那冰冷而粗糙的触感,与他握了十几年的剑柄截然不同。
他被分派去凿石,将那些从废墟里刨出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修整成规整的砖块。
第一锤下去,震得他虎口发麻,力道用得不对,石屑溅起,划破了他的脸颊。
周围的工匠们看到了,却没人嘲笑,只有一个老婆子默默递过来一块湿布。
他学着他们的样子,调整呼吸,将力道沉于腰腹,一锤,一锤,沉闷的敲击声汇入工地上百道同样的声音里,竟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他第一次用双手,而不是用剑与火,去参与这个世界的构建。
他学着夯土,将混合了碎石与草筋的泥土砸实,为新的屋墙打下地基;他学着搭梁,与七八个汉子一同喊着号子,将一根焦黑但依旧坚固的木梁抬上石墙。
不过三天,他那双曾能精准刺穿敌人咽喉的手,便布满了水泡与血痕,旧茧被新伤磨破,再结成更厚的硬皮。
疼痛是真实的,但当他夜晚躺在草棚里,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酸胀时,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
与此同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借着巡回诊病的名义,悄然潜入了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柳如烟提着药箱,眉眼间带着医者的温和,无人怀疑她的身份。
她为中暑的工人递上解暑的草药茶,在那甘冽的茶水中,混入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灵砂。
当工人们喝下茶水,灵砂便如无形的种子,在他们体内散开,与他们的神识产生微妙的共鸣。
柳如烟寻了个僻静处坐下,双目轻闭,指尖掐诀,施展出她独有的“听世”之法。
这并非读心,而是感知一片区域内集体意识的宏观波动。
她想知道,这股自发形成的重建力量,其核心的驱动力究竟是什么。
很快,她“听”到了。
工地上,意识的洪流驳杂而纯粹,有对未来的期盼,有对逝去家园的哀伤,有对一顿饱饭的渴望。
但当一个念头——“我们建好这屋子,要不要在梁上刻下名字?”——浮现时,周围的意识流竟会立刻产生一种微妙的排斥。
那不是某个人刻意的反对,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集体反应,像是一阵风吹过,周围的人会不约而同地拉紧衣领。
一个年轻工匠刚想开口提议,旁边一个正在敲打楔子的老人便会重重地咳嗽一声;一个妇人想在刚砌好的墙上画个记号,远处便会传来一阵密集的敲击声,仿佛在催促她赶快干活。
这些否定的信号,并非出于警惕或恐惧,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共识。
柳如烟睁开眼,眸中满是震撼。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用特制的药墨写下一行小字:“当‘不留名’成为一种集体习惯时,自由便不再是需要振臂高呼的口号,而是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百里之外,楚瑶正面临一个更棘手的难题。
两个因争夺上游水源而械斗了数十年的村子,如今在灾后都失去了原有的宗族长老,却依旧互不相让。
他们都认可楚瑶这位“无言者”的公正,请她来调解,却一致拒绝再设立任何形式的“首领”或“村长”来做最终裁决。
面对剑拔弩张的两村村民,楚瑶没有提出任何宏大的方案。
她只是提议,试行一种“轮议制”。
每日清晨,由抽签决定一名普通村民,无论男女老少,来主持当天的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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