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镜湖影,双影互照情难藏
第9章 镜湖影,双影互照情难藏 (第2/2页)青檀的手不受控地抬起来。
她看见自己指尖凝着幽青妖力,正缓缓按向塔基的镇妖石。
白蛇的尾巴在石缝里抽搐,鳞片被压碎的声音像极了百年前她们初遇时,白蛇给她剥菱角的脆响。
“不!“她踉跄着去掰自己的手腕,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我没有!
我明明是要救你!“
幻境里的“她“却笑了,蛇信子从人中处裂开:“你忘了?
是你说'姐姐该醒了',是你说'情爱不过镜花水月'。“白蛇的脸突然凑近,眼尾朱砂痣褪成死灰:“你看,你连眼泪都没有。“
青檀的膝盖撞在青石板上。
她想起百年前跪在塔前的自己,确实没掉一滴泪——那时她觉得白蛇蠢,觉得眼泪是困住妖的枷锁。
可此刻塔底传来的痛意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爬,原来白蛇被镇压时,她的妖丹也跟着碎了半颗。
另一边,无妄正陷入血色迷雾。
他低头,看见自己腕间的佛珠变成了红绳,每一粒沉香木都渗着血。
前方倒着七八个妖修,有狐妖的尾椎骨插在土里,有蛇妖的信子还在抽搐。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凝着暗金色佛火——那本该渡化众生的光,此刻烧得妖类魂魄滋滋作响。
“明空!“
法海的声音从雾里劈来。
无妄抬头,看见前世的自己跪在法海脚边,灰布僧袍沾着泥:“师父,我想度化白蛇。“法海的锡杖重重顿地:“妖性难改,你若执念太深——“
幻境里的“他“突然笑了,红衣猎猎翻卷:“师父,我改了。“他伸手掐住一只鹿妖的脖子,鹿妖的角撞在他戒疤上,“我不度了,我杀。
杀到这世间再无妖,便不会有白蛇被镇,不会有沙弥因妖生妄。“
无妄的呼吸乱了。
他想起昨夜青檀蹲在灶前替柳氏热炊饼,火光映得她眼角鳞纹像片碎玉;想起她偷喝他化缘来的桂花酿,醉得抱着他的僧袍喊“姐姐“。
可此刻他的手还沾着妖血,那血的温度,竟比青檀的体温还烫。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青檀的喊声像把刀,劈开雷峰塔的幻境。
她看见无妄的影子在血雾里摇晃,红衣褪成素白僧袍,正掐着自己的手腕往死里掰。
而她幻境里的“自己“,正逐渐透明成一团青雾。
无妄猛地转头。
他听见青檀的声音裹着水纹,穿透层层心魔:“这是镜湖的幻术!
你我看到的,都是最怕变成的样子!“
血雾开始消散。
无妄看见青檀站在不远处,发梢滴着水,眼角鳞纹因情绪翻涌泛着青。
她的手悬在半空,像是想碰他又不敢——就像昨日他替她包扎被荆棘划破的手背时,她缩了一下又主动递过去的模样。
“你说过,“青檀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却烫得人心慌,“我会遇到值得交付真心之人......那你呢?“
无妄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抄经时,青檀偷偷往他砚台里塞了朵野菊;想起她蹲在湖边逗水鸟,回头冲他笑时,斗笠绳在风里晃成小辫。
他原以为渡人是自苦,是用戒鞭抽自己替众生消灾,可此刻他望着青檀眼底的星子,突然怕了——怕自己给的不是慈悲,是贪嗔,是想把这团火永远留在身边的妄念。
“我怕我给的,不是你能接受的。“
话音未落,幻境轰然崩塌。
镜湖水面炸开两丈高的水花。
青檀呛了两口水,被无妄拽着往岸上游。
她的斗笠早不知去向,湿发贴在颈后,却偏要转头看他——无妄的僧袍透得能看见肌理,佛珠还攥在手里,沉香木缝里的血已经凝了,像串红珊瑚。
“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出个小梨涡,“我们都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
无妄把她推上岸,自己也爬上来。
他望着她发间沾的水草,突然伸手替她摘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晚风裹着暮色漫过来。
两人收拾了行囊往镇子里去时,青檀听见前头茶棚里有人敲锣。
“客官来碗茶?“老茶婆擦着桌子笑,“今儿巧了,镇东酒肆新来了戏班,要唱《白蛇后传》——说是青蛇和高僧的故事呢。“
青檀脚步顿了顿。
她转头看无妄,他正低头理着被水打湿的佛珠,耳尖在暮色里红得像颗樱桃。
“去听听?“她撞了撞他胳膊。
无妄没说话,却加快了往酒肆走的脚步。
酒旗在风里翻卷,“醉仙楼“三个大字被夕阳染得发亮。
楼里传来胡琴咿呀,有人唱:“说什么妖僧渡厄,道什么青蛇无情,最是镜湖双影里,照见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