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湿青衫,药圃藏语
露湿青衫,药圃藏语 (第1/2页)天刚蒙蒙亮时,丹鼎城的晨雾还没散。
云澈推开客栈门,就见苏云背着个竹编药篓站在石阶下,淡青色的裙摆沾了点草屑,显然是早就起了。她手里提着个白瓷瓶,见他出来,眼睛亮了亮:“刚去后厨打了点晨露,老药农说冰心草得用这个洗才不损药性。”
瓶里的晨露晃出细碎的光,映得她指尖泛着润白。云澈点头时,鼻尖飘过她发间的气息——混着点薄荷和晨露的清冽,像断骨涯崖底的山风,干净得让人心里发轻。
“走吧。”他接过药篓背在肩上,“老药农的圃子在城外三里地,得赶在日头上来前采完。”
两人沿着城外的石板路往南走。晨雾像层薄纱,把路边的药田罩得朦朦胧胧,露水珠挂在青蒿的叶子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打在鞋面上凉丝丝的。远处传来药农赶牛的吆喝声,混着露水打湿泥土的腥气,倒比城里的药香多了几分野趣。
苏云走得比平时快些,竹篓带子在肩上轻轻晃。她忽然指着路边一丛紫花:“你看,是紫菀!晒干了能治咳嗽,上次沈砚淋雨着凉,我就用这个给他煮过药。”
云澈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紫菀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露水滚来滚去,像她眼里的光。他“嗯”了一声,忽然想起她药篓里总备着各种草药——止血的、消炎的、安神的,分门别类用油纸包好,连沈砚那粗手粗脚的家伙,都知道“不舒服就找苏云”。
可只有他知道,这双总能变出救命草药的手,曾在断骨涯替他挡过凝元后期黑煞的致命一击。
思绪刚飘到那处,就见前方雾里露出片绿油油的田圃。木篱笆围着半亩地,里面分畦种着各色草药,叶片上的露水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银。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药农正蹲在畦边,手里攥着把小锄头,慢悠悠地薅着草,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那些药苗。
“是老丈吗?”云澈走上前,声音放轻了些。
老药农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很。他瞅了瞅云澈背上的药篓,又看了看苏云手里的瓷瓶,咧嘴笑了:“来采冰心草的?”
“正是。”苏云上前一步,把瓷瓶递过去,“听说您这儿的冰心草是用断骨涯的山泉水浇的,药性最纯。”
“小姑娘懂行。”老药农接过瓷瓶掂了掂,指着最里头一畦,“喏,就在那儿。蓝莹莹的那几株,别碰根须,晨露还没干,正好采。”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才发现那畦冰心草长得真特别。叶片不像寻常药草那样舒展,而是卷成小筒,顶端泛着层淡淡的蓝晕,像冻住的小浪花。叶尖挂着的露水也透着点蓝,掉在泥土里,竟洇出一小片浅蓝的印记。
“真好看。”苏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杂草,指尖刚碰到叶片,就被露水凉得缩了缩手,“比药谱上画的还灵气。”
云澈也蹲了下来,从药篓里取出小银铲。这银铲是流云商会的张老送的,边缘锋利却不伤根——张老总说“采药用好家伙,才不亏了草药的灵性”,此刻握着铲柄,云澈忽然想起老人鬓角的白发,和断骨涯上他挥剑护着他们的背影。
他握着铲柄的手很稳,顺着冰心草的根须外围轻轻下铲,连带着周围的湿泥一起挖起——冰心草的根须最忌风燥,带泥采才能保住药性。
苏云就在旁边帮着清理草叶,她的动作很轻,指甲缝里很快沾了些湿泥,裙摆扫过田埂,蹭上了块褐色的泥斑,她却浑然不觉,反而指着不远处一丛带锯齿的藤蔓:“你看那是不是锯齿藤?叶片边缘的锯齿带点黄边,捣烂了敷在伤口上,比金疮药还管用。”
云澈顺着看过去,那藤蔓缠着根竹竿,叶片确实像她说的那样,锯齿边缘泛着浅黄。他有些意外:“你认得?”
“以前跟着师父在断骨涯附近采药时学的。”苏云笑起来,眼角弯出点浅浅的纹路,“那时候总采错,把有毒的‘血齿藤’当锯齿藤挖回来,被师父罚抄《百草经》,抄得手腕都酸了。”
她说得轻松,云澈心里却猛地一沉。
断骨涯。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心里。
他记得那天天阴得像要塌下来,崖底的风卷着黑沙,呜呜地像鬼哭。他们和流云商会的张老结伴寻药,却撞上了三只黑煞——那是种专以修士精血为食的邪物,最壮的那只已是凝元后期,浑身裹着黑雾,利爪带毒,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
当时他才聚气七层,真元刚够催动基础剑诀,面对凝元后期的黑煞,就像稚童对上猛虎。他拼尽全力挥出三道剑气,却只擦破那黑煞的黑雾,反被它一爪拍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崖壁上,喉咙里腥甜翻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沈砚和林溪月被另外两只黑煞缠住,张老虽有凝元中期修为,对付一只黑煞已显吃力,根本顾不上他。眼看那凝元后期的黑煞利爪带着黑雾抓过来,爪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就在那时,苏云扑了过来。
她明明比他伤得更重,左臂被黑煞的毒雾蚀得发黑,却还是拼尽最后力气,扑到他身前,用后背硬生生受了那记攻击。
“噗——”
他记得很清楚,黑煞的利爪穿透她后背时,发出的沉闷声响。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青裙,像崖底开得最烈的血花。她甚至没哼一声,只是转过头,用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别怕”,却只呕出一口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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