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印与蜡丸
蹄印与蜡丸 (第1/2页)暮色如同浸透了血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白帝城外的江湾上。浑浊的长江水在渐暗的天光下奔涌,发出沉闷而永不停歇的咆哮,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溅起浑浊的泡沫,旋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江水腥气、以及远处伤兵营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糊味道,混合成一种沉重而肃杀的背景。
林宇负手独立于僻静的江岸。素色的袍袖在渐起的江风中微微拂动,下摆沾染的泥泞已然干涸,凝固成深褐色的斑块,而左袖上那片暗红的血渍(掌心伤口渗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他沉默地望着江面,望着那艘如同负伤巨兽般蛰伏在湾内的磐石号黑影,望着对岸伤兵营窗户透出的、摇曳挣扎的昏黄灯火。他的背影挺直如枪,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峭与沉重。江风呜咽着掠过,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寒霜。
身后传来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踩在湿润的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陈墨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影子,无声地出现在林宇侧后方半步之处。他双手拢在袖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脸色在昏暗中比江面的夜色还要凝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江湾的寂静。
“经略,”陈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般贴着江面滑行,却清晰地穿透了江风的呜咽,“柳姑娘回来了。”他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像是在酝酿什么重要的话。
林宇的身形没有丝毫晃动,仿佛早已预料,只是望着江面的目光微微凝了凝。
“有密信,”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尾音微微发颤,“黄蜚…黄帅所托。”他缓缓从袖中抽出手,双手掌心向上,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枚小小的蜡丸。那双手常年握刀的手掌布满老茧,此刻却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指腹因紧张而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蜡丸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浑圆饱满,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黄色泽,表面光滑细腻,隐约能看出手工搓揉的细微纹路,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最为特殊的是封蜡之上,清晰地压着一枚小巧的、造型古朴奇特的火漆印记——形似两条首尾相衔的怪鱼,鱼身鳞片纹路细腻可辨,连鱼尾的分叉都栩栩如生,鱼口之中却衔着一柄微缩的利剑,剑刃锋芒毕露,边缘锐利如真。印记边缘异常光滑锐利,显是特制的印戳精准压制而成,没有丝毫模糊。更有一缕极其淡雅、若有似无的胭脂香气,如同幽魂般萦绕在蜡丸周围,那香气清而不艳,带着几分冷冽的花香,在这充满铁血与腐朽气息的江岸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隐秘的危险信号,仿佛在诉说着传递者穿越战火的艰险。
林宇缓缓转过身,动作轻缓却带着千钧凝重,袍角扫过鹅卵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目光落在陈墨掌心的蜡丸上,那温润的黄色在暮色中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吸引着所有注意力。他没有立即去接,而是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手腕轻转,指尖带着江风的微凉,轻轻触碰到蜡丸温润的表面。触感细腻中带着蜡质特有的柔韧,指腹能感受到蜡丸微微的弹性,仿佛能透过这层蜡质,隐约触摸到内里包裹之物的轮廓。那缕幽微的胭脂暗香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指尖,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与他掌心残留的血腥气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他指尖微动,轻轻摩挲着火漆印记,感受着鱼身的弧度、剑刃的棱角,那凸起的纹路清晰可辨,每一寸都透着郑重与机密。片刻之后,他才用拇指和食指,极其平稳地将蜡丸拈起,指尖与陈墨的掌心擦过,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湿热。蜡丸的微温与那缕异香瞬间被掌心肌肤吸收、包裹,仿佛将一份来自远方的嘱托与危机牢牢攥在手中。他依旧没有捏开,只是将这小小的信物紧紧握在掌心,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枚双鱼衔剑的印记,目光重新投向暮色中奔流不息、杀机暗藏的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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