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朕会派田尔耕,去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第131章 :朕会派田尔耕,去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第2/2页)“而另一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京城里那一座座气派的公侯府邸,“勋贵之家,田连阡陌,富可敌国。京城内外,上好的田地,十之五六都姓了你们这些功臣之后。朕说的,对也不对?”
张维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图穷匕见了。
陛下真正的目的,终于露出了它锋利的尖牙。
他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勋贵们蛮横无理的嘴脸,想到了他们抱着金山银山哭穷的丑态,他无法辩解,一个字也无法辩解。
因为陛下说的,全都是事实!
看着张维贤那张如死灰般的脸,朱由检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巨大压迫感缓缓说道。
“英国公,你可曾想过,我大明,就像一艘在大海上航行了二百多年的巨船。它曾经无比辉煌,乘风破浪。但现在它老了,旧了,船身上到处都是裂缝和蛀孔。”
“而你们,大明的勋贵,”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本该是这艘船上最坚固的龙骨,最可靠的船工。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你们变成了一群趴在船身上,疯狂啃食船板的蠹虫!”
蠹虫!
这两个字,像两只巨手,反复地扇着张维贤的脸!
“你们侵占田亩,如同蛀虫啃食船板;你们荫庇子孙,让他们占据高位,尸位素餐,如同蛀虫堵塞了航道;你们奢靡无度,互相攀比,如同蛀虫耗尽了船上最后的储备粮!”
“朕且问你,船若是沉了,”朱由检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充满了振聋发聩的力量,“你们抱着那些金山银山,抱着那些田契地契又能做什么?还不是一样要跟着这艘船一同溺亡!”
“英国公,今日,朕再问你一遍。”
“你是想抱着你祖宗的荣光,和朕一起把这艘船修好补好,让它重新起航?”
“还是想抱着那些已经腐烂的木头田产,等着被滔天的洪水彻底淹死?”
张维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溪流一般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滑落。
张维贤想起了自己的祖先跟随皇帝的先祖浴血奋战,打下这片江山的赫赫战功。
他又想到了如今,自己的那些同僚,子孙,沉迷于声色犬马,斗鸡走狗,争风吃醋的丑恶嘴脸。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皇帝说得对。
船,真的要沉了。
看到张维贤的样子,朱由检知道,威慑已经足够。
接下来,该给蜜枣了。
“朕,给你们体面,你们就得接着。”
“朕,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就必须走。”
“朕限期三天!让京城所有勋贵,主动献土!将所有逾制、侵占、巧取豪夺而来的田产、盐引、商铺,悉数交出,充作三大新营的组建军费!”
“三天后,若还有人不识好歹……”他顿了顿,目光悠悠地投向了宫殿之外,那似乎是锦衣卫镇抚司的方向,淡淡地补充道,“朕会派田尔耕,去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田尔耕!
这个名字像一道催命符,让张维贤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午门前的血,还没干透呢!
他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真的让田尔耕带着那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谈,那会是怎样一幅血流成河的景象。
这已经不是威逼了,这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牒!
就在张维贤心坠冰窟,以为勋贵集团在劫难逃之时,朱由检的话锋却忽然一转。
“当然,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那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又像是一个棋手在落下一枚致命的棋子后,好整以暇地开始布局下一盘棋。
他对着一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躬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木盒中,取出了一份卷宗,那卷宗用黄色的绫布包裹,上面盖着一个朱红色的绝密印章。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将卷宗呈递到了张维贤的面前。
“英国公,打开看看吧。”朱由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那笑意背后是掌控一切的自信,“看看朕,为你们…也为我大明准备的,通往未来的钥匙。”
张维贤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卷宗。
他有一种预感,这里面的东西将彻底颠覆他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
他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龙飞凤舞,却又透着一股崭新锐气的大字——《皇明工商兴业府远景方略(甲字第一号)》。
工商兴业府?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衙门。
远景方略?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下看。
这并非他想象中的账本,而是一份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计划书。
卷宗的第一部分,是关于“松江府棉纺织业革新计划”。
上面罗列着一个个陌生的名词:“标准化流水线”、“计件薪酬制”、“三班轮转”……每一个词他都看得云里雾里,仿佛在读一本天书。
图纸画得极为精细,那所谓的新式纺纱机,结构之复杂,构思之巧妙,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当他的目光顺着那些文字和图纸,落到最后那几行推演结论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若此计划推行,于松江择地建一大坊,募工五千,设新式织机五百台。依此法运转,扣除人工、原料、损耗及所有可预见之成本,月可得纯利:白银三万八千两(估)!”
卷宗的第二部分,是关于“福建开海及远洋贸易纲要”。
里面详细分析了盘踞在海上的红毛夷、佛郎机的贸易模式,他们的船只构造,他们的商品流向,以及…他们那骇人听闻的利润。
“……以我大明福船之坚,辅以西洋火炮之利,组建皇家海贸船队。一船出海,往返吕宋、东洋,交换丝绸、瓷器、香料与白银。据缴获之红毛夷账册推演,并计入风险,单次航程,可获纯利,当在白银四万两上下!”
张维贤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从脑门劈到了脚底板,僵在了那里,手中的卷宗都差点没拿稳。
月……可得纯利三万八千两?
一船出海,获利四万两?
这……这是纸上谈兵?是痴人说梦?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嗤笑。
作为一个带兵打仗一辈子的人,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夸夸其谈的大言。
可是……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把那份《远景方略》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零一个零地数。他本能地想找出其中的破绽,找出这只是文人墨客夸夸其谈的证据。
然而,并没有。
他看的不只是那最后令人心脏停跳的数字,更是前面那层层递进逻辑严密细节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推演过程!
那不是空想!
然后,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几行用朱笔写下的小字注解上。
关于“松江大坊”的利润估算,注解写道:“此估算,参照松江府数十家私人小织坊近年账目,取其平均利,再乘以规模。因系皇家工坊,无论是在原料采购、渠道分销上均占绝对优势,故,此纯利估算……乃保守之见。”
保守之见?!
张维贤的心狠狠一抽。
而那关于“远洋海贸”的利润纲要,注解更加触目惊心:“此航程利润,乃参照郑芝龙处商船账册,并计入三成风险折损后,得出之结果。”
郑芝龙!
当这三个字映入眼帘时,张维贤的脑子“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如果说“松江织坊”对他而言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么“郑芝龙”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盘踞东南,连官军都无可奈何的海上霸主!
他的船队,富可敌国,早已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并且在这份账本的基础上,还计入了三成的风险折损?!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他,英国公张维贤,世袭罔替,府上良田万顷,已经是大明勋贵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可是他英国公府名下所有田庄、铺子一年的租税收入,辛辛苦苦,刨除各种开销,到手的也不过数十万两白银。
而在这份蓝图里,陛下一个尚未建成的工坊,未来一个月的保守利润,就如此之多!
一艘尚未出海的船,未来一次航程的折损后利润,就足以养活一个满编的卫所大营一年!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勋贵们,就像一群守着几亩薄田,每年为了那点收成沾沾自喜斤斤计较的乡下土财主。
当他们还在为了一亩地的归属而争得面红耳赤时,这位年轻的皇帝早已站在了九天之上,为他们,为整个大明,亲手绘制出了一片由皇帝所谓的“工商”,由海贸构成的真正波澜壮阔的……黄金未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听过无数勋贵在私底下咬牙切齿地抨击皇帝,说他设立皇商,是与民争利;说他要开海,是动摇国本;说他这是要断了大家的生路。
直到此刻,看着这份绝密的《远景方略》,张维贤才恍然大悟!
皇帝哪里是要断他们的生路!
分明是嫌他们走路太慢,要一脚把他们从那条泥泞不堪只能刨食糊口的乡间小道上,直接踹进一条通往黄金之城的康庄大道!
皇帝不是要弄死他们!
而是要逼着他们从一群抱着土地不放思想僵化的地主老爷,转型成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未来里与国同休坐享红利的……皇商巨贾,兴业之臣!
想通了这一切,张维贤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这群目光短浅的蠢货,就要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愚昧,亲手砍断陛下递过来的那根唯一的,通往未来的救命稻草!
张维贤双目赤红,呼吸变得无比急促,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混杂着敬畏狂热与兴奋的火焰。
他知道,这真的是皇帝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陡然间想通了另一层关键!
陛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说服”他们?以这位少年天子登基以来展现出的狠辣手腕,他完全可以——
一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明白了!
辽东的建奴!那是悬在大明咽喉上的一柄利刃!
四处烽烟的民变!那是大明躯体上正在溃烂的毒疮!
朝堂上始终想要掣肘皇权的文官集团!那是一张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大网!
陛下不是不能动他们,而是眼下的局势,不允许京畿再乱!
陛下需要他们这群勋贵——大明朝立国以来最老的军事支柱来稳定京畿,来做他改革的第一块基石,第一把砸向旧秩序的锤子!
但这绝不是示弱!
张维贤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手中握着的牌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要硬!
东西两厂,锦衣卫早已被这位天子彻底掌控,那是悬在所有京官头顶随时会落下的三柄屠刀!
更何况……辽东的孙承宗,宣大的满桂,还有远在陕西的孙传庭!
那些都是手握重兵浴血沙场只忠于皇帝一人的封疆大吏!
一旦陛下觉得他们这群京城里的勋贵成了真正的绊脚石,只需要一道密旨,这些虎狼之师随时可以挥师勤王!
不不不.他们这些已经失去獠牙的勋贵,绝对用不到这三支大军!
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
这份好言相劝,是基于外部压力的暂时妥协,是给予他们这群世受国恩之辈的最后一份体面!
张维贤可以肯定,皇帝不会永远等下去!
三天!
皇帝给出的最后期限!
三天之后,若是勋贵集团里还有那些执迷不悟,甚至妄图串联对抗者,那么…午门前那些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暗红色血迹,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
想通了这生死一线间的关节,张维贤心中最后那一丝犹豫,那一点点属于老牌勋贵的骄矜瞬间被碾得粉碎,荡然无存!
“扑通!”
张维贤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惶恐或激动。
而是醍醐灌顶后的大彻大悟!是对绝对远见绝对实力和绝对魄力的彻底臣服!
他对着朱由检拜了一拜,那姿态,比面对英国公府的列祖列宗牌位时,还要虔诚!
“陛下!”
“臣……明白了!”
“臣,愿为陛下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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