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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棺中计

第四章:棺中计 (第2/2页)

“带走!”队正不再犹豫,厉声下令。
  
  裴旻被粗暴地架起,拖拽着离开义庄。这一次,方向是灵武城内更偏僻、更阴暗的角落。他无法反抗,也无法出声,只能任由绝望和冰冷的寒意一点点侵蚀四肢百骸。袖中那半张密信,紧贴着被绳索勒紧的手臂,如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灵武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情报……还有希望吗?
  
  士兵们拖拽着他,穿行在灵武城深夜的街巷。灯火稀疏,巡逻的士兵小队明显增多,气氛肃杀。显然阿芜的逃脱和义庄的骚动,已惊动了整个城防。
  
  最终,他们来到西城根一处极其荒僻的角落。这里靠近城墙根,几间低矮破败、早已废弃的土坯房歪斜地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排泄物的恶臭。
  
  士兵在一间看似最不起眼的土坯房前停下。队正掏出一把巨大的铁钥匙,费力地打开了房门上锈迹斑斑的重锁。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房间,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粗糙的石阶通往深不见底的地下。
  
  “下去!”队正粗暴地将裴旻往前一推。
  
  裴旻踉跄着跌入洞口,顺着陡峭冰冷的石阶滚落下去!砰!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尘土飞扬。口中塞着的破布让他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头顶传来沉重的关门声和落锁的哐当巨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被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将他吞噬!冰冷刺骨的地气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仿佛要冻结他的骨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一种陈年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幽窖!名副其实!
  
  裴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肩头的伤痛和肋下的划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绝望的味道。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沉重地压迫着眼球。他试图活动身体,但绳索捆得极紧,勒得他血脉不畅,手脚麻木。口中的破布塞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寒冷、伤痛、饥饿、干渴,以及那无边的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蚂蚁,啃噬着他的意志。袖中的密信紧贴着皮肤,那微弱的触感,是支撑他不至于彻底崩溃的唯一念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头顶那扇厚重的门,终于再次传来开锁的声响!
  
  嘎吱——哐当!
  
  沉重的门板被推开。一道昏黄摇曳的火光,顺着陡峭的石阶投射下来,驱散了下方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脚步声响起。不止一个人。步伐沉稳。
  
  裴旻艰难地抬起头,火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两个身影顺着石阶走了下来。前面一人举着火把,是看守的士兵。后面一人,身材高大,披着厚重的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刚硬的下巴。
  
  士兵举着火把停在台阶中段,警惕地盯着裴旻。那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则独自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来到了裴旻面前。
  
  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斗篷人高大的轮廓。他沉默地俯视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裴旻。片刻后,他缓缓蹲下身。
  
  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大手伸了出来,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扯掉了塞在裴旻口中的破布!
  
  “呃……嗬……”骤然涌入的空气让裴旻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
  
  那斗篷人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待裴旻的喘息稍稍平复,他才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幽窖死寂的空气里:
  
  “裴敦复的女儿……她在哪?”
  
  裴旻的咳嗽猛地停住!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又是裴敦复!又是阿芜!
  
  他猛地抬起头,试图看清斗篷下那张脸!火光摇曳,只能看到兜帽下阴影中,一双锐利如鹰隼、仿佛燃烧着某种压抑火焰的眼睛!
  
  “你是谁?!”裴旻的声音嘶哑干裂,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斗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只大手再次伸出,这一次,目标却是裴旻被绳索紧缚在身后的双手!
  
  裴旻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要干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伤害并未发生。斗篷人的手指异常灵活,如同解索的工匠,快速而精准地在裴旻手腕的绳结处拨弄了几下!
  
  啪嗒!
  
  绳结应声而开!紧勒的绳索瞬间松弛!
  
  紧接着,是脚踝上的绳索也被迅速解开!
  
  束缚骤然解除,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让裴旻闷哼一声,但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对身体的掌控感!
  
  斗篷人做完这一切,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艰难活动着手腕脚踝、试图从冰冷地面爬起来的裴旻。火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摇曳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神秘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氛中。
  
  “她拿走了你的鱼符,也拿走了你的身份。”斗篷人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现在,整个灵武城,都知道你是那个刺杀守军、制造混乱的‘女刺客’的同党,是燕贼派来的细作裴旻。”
  
  裴旻挣扎着半跪起身,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喷薄出屈辱和愤怒的火焰!
  
  “我没有!我是……”
  
  “你是谁不重要。”斗篷人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穿透力,“重要的是,太子行辕的卫率府,半个时辰前,收到了一份以‘东宫千牛备身裴旻’之名投递的密信。”
  
  密信?!
  
  裴旻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难道是……
  
  “信中所言,叛将崔乾佑将于腊月初七,率轻骑精锐,假道陇山,迂回灵武西原,意图截断我军粮道。恳请太子殿下速发精兵,于西原设伏,一举歼敌。”斗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是那半张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阿芜!是她!她不仅拿走了自己的身份鱼符,还利用它去投递了情报?!她……她到底想干什么?!一面将自己置于死地,一面又去送情报?
  
  巨大的荒谬感和混乱如同漩涡,几乎要将裴旻吞噬!
  
  “这情报……是真的!”裴旻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亲眼所见!那半张密信……”
  
  “真假与否,自有殿下与诸公判断。”斗篷人再次打断他,语气淡漠,“但,卫率府同时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长安叛军控制区的密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更加深沉。
  
  “密报称,安禄山麾下有一女谍,名唤‘血罗刹’,精擅易容,心狠手辣。近日已成功潜入灵武。此女……背上刺有范阳山川秘图,以此为记。其任务之一,便是利用一份精心伪造、半真半假的‘崔乾佑奇袭粮道’之情报,诱使我军主力调离灵武,于西原设伏……届时,叛军主力将趁灵武空虚,猛攻东门!”
  
  轰——!
  
  斗篷人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裴旻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劈得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伪造?诱敌?调虎离山?灵武东门?!
  
  阿芜……血罗刹?背刺秘图……安禄山麾下的女谍?!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如果这是真的……如果那份密信是诱饵……那么……那么自己拼死送来的情报,非但不是希望,反而是葬送灵武、葬送太子的致命毒药?!
  
  “不……不可能!”裴旻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她杀了叛军军官!她……”
  
  “杀个把叛军军官,换取信任,对‘血罗刹’而言,算得了什么?”斗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安禄山为了取信史思明,连自己亲子都能杀。一个军官,一条命,换整个灵武城,换大唐最后的希望……这买卖,太值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裴旻的心窝!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彻底击碎!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比在乱葬岗被发现时更甚!比在灵武城下被万箭所指时更甚!他以为自己穿过了地狱,送来了希望的火种,却亲手递上了焚毁一切的烈焰!他以为阿芜是复仇的使者,却可能是索命的罗刹!
  
  “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裴旻抬起头,死死盯着斗篷人兜帽下的阴影,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斗篷人沉默了片刻。幽窖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裴旻粗重的喘息。
  
  “因为,”斗篷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太子殿下,信了那份密报。”
  
  裴旻的心猛地一沉!如坠深渊!
  
  “卫率府已按密信所请,点齐精兵,由大将仆固怀恩率领,连夜拔营,开赴西原……设伏去了。”斗篷人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在裴旻的耳膜上,“此刻,灵武城内……守备空虚。”
  
  轰隆!
  
  裴旻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他身体一晃,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完了……全完了……情报是假的……灵武……要丢了……太子……大唐……
  
  无边的绝望和巨大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和疼痛,只剩下灵魂被撕裂的麻木。
  
  斗篷人静静地俯视着瘫坐在地、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般的裴旻。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射在幽窖冰冷的石壁上。
  
  “现在,”斗篷人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打破了死寂,“告诉我,裴敦复的女儿,‘血罗刹’阿芜……她最可能藏身的地方,是哪里?”
  
  裴旻空洞的双眼缓缓抬起,望向斗篷人兜帽下的黑暗。那里,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燃烧。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阿芜……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又可能是安禄山麾下最致命毒牙的女人……她在哪里?他怎么会知道?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绝望和混乱中,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他忽略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地道……棺材铺……长安……
  
  他猛地想起了!在长安,他第一次被阿芜拽入密道时,那条地道……似乎连通着一家……棺材铺的后院!那家铺子……好像叫什么……“寿安坊陈记”?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混乱。他甚至无法分辨这是真实的记忆,还是绝望中的臆想。
  
  斗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眼神中极其细微的变化。他蹲下身,凑得更近。那股混合着皮革、汗水和某种冷硬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兜帽的阴影几乎笼罩了裴旻的脸。
  
  “想起什么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裴旻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巨大的心理挣扎撕扯着他。说出这个地点?如果阿芜真是血罗刹,那里可能是陷阱!如果……如果她不是……那里可能是她最后的藏身之所,也是自己洗刷冤屈、甚至阻止灵武陷落的唯一线索……
  
  时间仿佛凝固。幽窖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裴旻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最终,那半张密信带来的如山重负,那对灵武城和太子安危的刻骨焦虑,压倒了一切个人安危的考量。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
  
  “……长安……寿安坊……陈记……棺材铺……”
  
  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
  
  斗篷人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裴旻一眼,那眼神在火光的跳跃下显得异常复杂。随即,他猛地站起身。
  
  “看好他。”斗篷人对台阶上举着火把的士兵丢下一句命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踏上了冰冷的石阶。厚重的斗篷在身后翻卷,带起一股冰冷的风。
  
  哐当!沉重的窖门再次关闭、落锁!最后一丝火光也被隔绝。
  
  幽窖重新陷入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
  
  裴旻颓然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上的绳索虽已解开,但无形的枷锁却更加沉重地禁锢着他的灵魂。极度的疲惫、伤痛、饥饿、干渴,以及那足以将人压垮的绝望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的。或许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崩溃,终于压垮了最后一丝坚持。
  
  混乱的梦境如同破碎的琉璃,交织着长安的尸山血海,朱雀大街上的冰冷车轮,乱葬岗的血色残信,地道里的幽冷光芒,阿芜背上狰狞的刺青地图,烽燧台下的血腥一刀,灵武城头的万箭寒光,还有……那斗篷人如同丧钟般的低语……
  
  “……太子殿下,信了那份密报……”
  
  “……仆固怀恩……开赴西原……”
  
  “……灵武城内……守备空虚……”
  
  不!不能睡!灵武!灵武!
  
  一股巨大的惊悸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裴旻昏沉的意识!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冰冷的衣衫!
  
  四周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死寂。冰冷。
  
  但是……不对!
  
  一种极其细微、却绝不应该出现在这幽深地窖里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死寂,钻入了他的耳中!
  
  咚……咚……咚……
  
  沉闷!压抑!富有节奏!
  
  仿佛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敲击着幽窖厚重的窖门?!
  
  裴旻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绷紧如弓!耳朵极力捕捉着那声音的来源!
  
  咚……咚……咚……
  
  声音很慢,但每一次敲击都异常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不是士兵换岗的例行检查,也不是送饭的动静。这声音……充满了不祥!
  
  是谁?!
  
  是斗篷人去而复返?还是……阿芜?!那个“血罗刹”?!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裴旻的心脏!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的虚弱和冰冷让他动作僵硬而迟缓。
  
  就在这时——
  
  吱嘎——哐当!
  
  幽窖厚重的窖门,竟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夜风猛地灌入!带着浓重的湿气和……新鲜的血腥味!
  
  昏黄摇曳的火光,顺着敞开的窖门和石阶流淌下来,驱散了下方一小片黑暗。一个身影,堵在了窖门口。
  
  火光勾勒出那身影的轮廓。
  
  不是斗篷人高大的身形。
  
  也不是士兵的甲胄轮廓。
  
  那身影……纤细,裹在沾满泥污和暗色斑块(是血吗?)的灰色斗篷里。鸦羽般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是阿芜!
  
  她竟然回来了?!
  
  裴旻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盯着台阶尽头那个身影!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回来干什么?!杀自己灭口?!还是……
  
  阿芜站在窖门口,没有立刻下来。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唇却异常鲜红,仿佛涂了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穿透了昏暗的光线,如同两口冰冷的深井,直直地、毫无情绪地落在裴旻身上。
  
  她的手里……没有握着那把暗红色的长刀。
  
  而是……拖着一个沉重的东西!
  
  咚!
  
  她将那东西顺着陡峭的石阶,猛地推了下来!
  
  那东西翻滚着,沉重地砸落在幽窖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滚到了裴旻的脚边!
  
  裴旻的视线下意识地移了过去——
  
  火光从上方投下,照亮了那东西。
  
  一颗头颅!
  
  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双目圆睁!那惊骇欲绝、死不瞑目的表情,在昏黄的火光下扭曲而狰狞!
  
  正是……那个在义庄下令将他们押入幽窖的队正!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幽窖里弥漫开来!
  
  裴旻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窒息!
  
  “看守……解决了。”阿芜冰冷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缓缓抬起脚,踏上了第一级向下延伸的石阶。
  
  靴子踩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幽窖里,却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裴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冰冷!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她杀了看守的队正?她回来……是救自己?还是……
  
  他挣扎着向后挪动身体,后背紧紧抵住冰冷潮湿的窖壁,试图寻找一丝微不足道的依靠。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那里空空如也!匕首早已被搜走!
  
  “你……”裴旻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你……到底是谁?裴敦复……还是……血罗刹?”
  
  阿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一步步走下石阶,灰色的斗篷下摆拂过冰冷的台阶。火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摇曳不定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忽明忽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始终锁定在裴旻脸上。
  
  她没有回答裴旻的问题。
  
  当她的双脚终于踏在幽窖冰冷的地面上,距离裴旻仅三步之遥时,她停下了脚步。冰冷的目光扫过裴旻惊惧的脸,又落在他脚边那颗队正狰狞的头颅上。
  
  “灵武东门……”阿芜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滚落,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子时三刻。”
  
  裴旻的瞳孔骤然收缩!灵武东门!子时三刻?!这正是斗篷人所说,叛军主力将要趁虚猛攻的时间!她……她承认了?!她真的是血罗刹?!她回来……是为了确保自己这个“同党”不会泄露她的计划?还是……有更恶毒的目的?!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瞬间压倒了恐惧!裴旻猛地挺直身体,不顾身体的虚弱和伤痛,嘶声怒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果然是安禄山的走狗!你利用我!你害了灵武!害了太子!害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阿芜动了!
  
  不是攻击!她猛地抬手,从灰色斗篷内侧掏出一个东西,朝着裴旻狠狠掷了过来!
  
  那东西在昏暗的火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裴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入手沉重!冰冷!带着金属的质感!
  
  他低头一看——火光映照下,那赫然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古朴的青铜虎符!虎符身上,清晰无比地镌刻着一个字——“朔方”!
  
  朔方军的调兵虎符?!裴旻的脑子嗡的一声!朔方军,那是郭子仪元帅统领的、拱卫灵武最核心的野战精锐!虎符在此,意味着……
  
  “郭子仪……没去西原?”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裴旻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芜!
  
  阿芜依旧站在三步之外,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神……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此刻翻腾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恨意和冰冷,而是混合了痛苦、决绝、以及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
  
  “拿着它!”阿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打破了幽窖的死寂,“去北校场!找朔方军左厢兵马使李光弼!告诉他……”
  
  她的声音猛地顿住!身体极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丝暗红的血迹,悄然从她紧抿的唇角溢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告诉他……”阿芜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地火涌泉’已开!‘金狼’……扑东门!……让他……立刻……驰援……郭……帅……在……”
  
  她的话音未落!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爆发的怒吼!猛地从灵武城东门方向传来!震得整个幽窖都在剧烈摇晃!头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无数人汇聚而成的喊杀声!号角声!战鼓声!刀枪碰撞声!那声音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冰冷的石壁,如同毁灭的狂潮,瞬间淹没了整个灵武城!
  
  叛军攻城了!而且规模之大,攻势之猛,远超想象!东门方向!
  
  阿芜的身体在这剧烈的震动和震天的喊杀声中猛地一晃!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红的血液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绽开的红梅!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眼神中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她艰难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满脸震惊、握着虎符僵在原地的裴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最终定格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解脱的平静。
  
  “……替我……”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芜!”裴旻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身体本能地想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阿芜身体即将倒地的刹那——
  
  轰隆!!!
  
  幽窖那扇厚重的窖门,竟然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碎!巨大的木屑和石块如同炮弹般而入!
  
  一道如同铁塔般魁梧雄壮的身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狂暴的杀气,如同地狱冲出的魔神,踏着破碎的门板,一步跨入幽窖!沉重的脚步踏在石阶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火光映照下,只见来人顶盔贯甲,一身玄黑色重甲覆盖全身,甲叶上沾满了暗红的血痂和碎肉!头盔下,是一张狰狞如恶鬼的脸庞!虬髯戟张,环眼怒睁,左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随着他狰狞的表情而扭曲!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般巨大的、刃口翻卷、兀自滴着粘稠鲜血的陌刀!那刀身散发出的浓烈煞气,几乎让幽窖里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血罗刹!”那重甲巨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软倒在地、气息奄奄的阿芜!他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狂暴的杀意和一种残忍的快意,“终于……找到你了!大帅有令,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那巨汉手中的陌刀已然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卷起一片血色的腥风!如同开山断岳般,朝着地上无力反抗的阿芜,当头劈下!刀势之猛,仿佛要将这幽窖连同里面的一切都劈成齑粉!
  
  刀锋未至,那狂暴的杀气和劲风已将地上的尘土和碎石卷起!
  
  裴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毁天灭地般的一刀惊得魂飞魄散!他离阿芜不过三步!那陌刀覆盖的范围,连他也无法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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