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还叫大官人?
第104章 还叫大官人? (第1/2页)桂姐儿扭身行礼离去了。
可她那几句话,却像生了根的刺,扎在林太太心窝子里。
非但扎下了,还刻骨铭心,翻来覆去地嚼,越嚼越不是滋味。
想她这一支林家,根子上也是响当当的天下九牧林一脉,如今落魄到这步田地,连祖宗牌位前烧炷香都嫌腌臜,再不敢提那宗族渊源了。
林太太孤零零立在昏黄的铜镜前,镜中影儿也透着几分孤寒。她瞧着自己,那桂姐儿的话便又在耳边聒噪起来,一句句,像针扎火燎,搅得她心窝子里乱跳。
她走了两步,那身半旧的绸衫下,丰腴的腰臀便跟着颤巍巍地晃荡起来。
她下意识地反手,隔着薄薄的料子,在那圆滚滚、沉甸甸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掌心传来一股子紧致又弹手的厚实劲儿,竟比当年做闺女时那青涩的小翘臀更添了几分熟透了的腴润。
镜中人儿,云鬓微松,凤眼含愁,虽眼角添了些细纹,可那鹅蛋脸儿依旧白腻,身段儿更是凹是凹,凸是凸,该鼓胀处鼓胀得勾魂摄魄。
正如那桂姐儿所说。
便是去京城赴那些贵妇云集的盛会,论起颜色身段,她林太太也定是拔尖儿的!可……可凭什么?凭什么她顶着这三品诰命夫人的金字招牌,内里却最是窘迫寒酸?
这该死的诰命!听着尊贵无比,实则是副纯金的枷锁!它不能吃,不能穿,更不能改嫁!
它像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把她这身自己都爱煞了的好皮肉、好身段,连同那颗还不曾死透的心,都死死地禁锢住了!
银钱上勒得她喘不过气,连盒像样的胭脂都买不起;身子上更是荒芜得长草,守着个空名头,守着个活死人墓!
百日里那些天杀的泼皮还在敲着竹板唱,唱她“偷汉子”、“养龟儿”……林太太听着那腌臜词儿,心口窝里像被泼了一瓢滚油,又烫又疼!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那熟透饱胀得快要裂开的果子般的身子,一股强烈的、带着恨意的渴望猛地窜上来:贼老天!真要有那么个“汉子”来偷,来抢,来糟践才好呢!强过现在这般活熬油!
这边林太太自哀自怨。
那边桂姐儿出了王招宣府,抬眼一瞧,哪里还有轿子的影儿?想是那起子惫懒轿夫等得不耐烦,竟自溜了!直气得她跺着小脚,粉面含嗔,肚里把那晦气的轿夫暗地里咒了千遍万遍。
夜已深沉,墨汁儿似的泼下来。此地离丽春院隔着好几条街巷,白日里车马喧阗,此刻却如同鬼蜮一般。
四下里黑洞洞的,连颗星子也瞧不见,只有那穿堂过巷的风,呜呜咽咽,像野地里失了伴儿的孤魂在哭嚎。
道旁老树虬枝张牙舞爪,黑影幢幢,仿佛藏着不知多少魑魅魍魉,随时要扑将下来。
桂姐儿再如何会算计,终究是个青涩的雏儿,何曾孤身一人走过这等阴森森、鬼气森森的长路?
手里连个灯笼也无,只凭一点微末的月色辨认脚下坑洼的青石板路。
那风声越发紧了,吹得她鬓发散乱,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每一声夜枭的啼叫,每一下枯枝折断的轻响,都吓得她心胆俱裂,魂儿要飞了去。
方才在林太太跟前那股子伶俐劲儿早没了踪影,只觉得腿肚子发软,胸口憋闷得慌,一张俏脸儿失了血色,白得像刚糊的窗纸,冷汗涔涔,连银牙都禁不住捉对儿厮打。
往日里那些算计、那些虚情假意,此刻全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淹没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怕得要死的小女子。
正自惊惶无措,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恨不得立时三刻便死了干净,省得受这活罪时,忽地——
嘚嘚嘚……嘚嘚嘚……
远处,一阵清晰、沉稳的马蹄声踏破了死寂,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紧接着,一点昏黄的光晕,晃晃悠悠地穿透浓重的夜色,驱散了周遭狰狞的黑影,直直地朝这边移来!
桂姐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握死,屏住了呼吸,瞪圆了一双惊魂未定的杏眼,死死盯着那光亮的来处。
这世道,对于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夜路碰见陌生男人原比鬼还恐怖。
马儿近了,灯笼的光也清晰起来,映出来人一张熟悉的脸——不是那清河县里手眼通天、风流倜傥的西门大官人,却是哪个?!
他.他此时来这里
是.是.来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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