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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灵山脚下的狮驼岭

第143章 灵山脚下的狮驼岭 (第2/2页)

“大官人,李甲已经带来了。”
  
  “怎么墨迹这么半天?”
  
  听着宋煊话里的不悦之意,县尉班峰连忙解释道:
  
  “回大官人的话,李甲在祥符县有点势力,故而不肯跟咱们走,还差人去叫了祥符县的人来,废了一会功夫,我才把他给押回来的。”
  
  “他不认我的文书?”
  
  “不认。”
  
  宋煊递给班峰一杯凉茶,慢悠悠的道:
  
  “给我打他十棍子,晾晾他的臭毛病,再敢叫嚣,再打十棍。”
  
  听着宋煊的话,班峰立即就来了精神。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气顿时消散了一半,这心里怎么就跟喝了凉茶一样爽快了呢?
  
  “是。”
  
  于是班峰急匆匆的去了。
  
  “又是你这个贱人!”
  
  李甲刚到堂上,便瞧见坐在一旁歇息的戚氏:
  
  “这野种分明是外形孽胎,我兄长临终前早就知晓,你为何总是这般疯狂?”
  
  “况且你已经与他人结亲,如此胡乱诬告,莫不是想要谋夺我李家的家产!”
  
  “我打死你。”
  
  李甲混账惯了,听的戚氏抱着自己三岁的儿子大哭。
  
  “给我拦着他。”
  
  县尉发话,衙役自是拦着李甲。
  
  “好啊!胆敢在公堂之上聒噪,分明是没把大官人放在眼里。”
  
  “哼。”
  
  李甲瞥了一眼班峰,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乃祥符县人氏,开封县无权管我的事。”
  
  “好的很,你李甲不认宋大官人的文书在前,如今又敢咆哮公堂。”
  
  县尉班峰龙行虎步的站在宋煊案台旁,抽出两枚令签:
  
  “奉大官人的令,重打李甲二十棍。”
  
  “谁敢打我!”李甲怒吼道:“我乃祥符县人氏,你无权打我。”
  
  两枚令签落地。
  
  衙役可不管你这个那个,只要令签落地,那就是打。
  
  噼里啪啦给李甲打了一顿。
  
  李甲从不敢置信,到第一下落在屁股上的疼痛感,嘴也不硬了,开始求饶。
  
  戚氏搂着儿子泪流满面,她也受到过如此待遇。
  
  “哼。”
  
  班峰也是有脾气的,瞧着李甲痛哭流涕的模样,觉得这大热天心情爽多了。
  
  同样此举也是让一帮看客大声叫好。
  
  哪个看热闹的不会嫌弃事大呢?
  
  啸风站在人群当中,虽然也很热,但是他发现宋煊身边这些衙役都挺硬的。
  
  大官人说打他们就打,毫不迟疑。
  
  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地方势力,还是宫里的关系,动起手来毫不手软。
  
  啸风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过他在无忧洞的黑暗森林里呆久了,习惯用恫吓以及把柄,而不是钱财开路。
  
  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只要你钱给够了,大把的人给你卖命。
  
  宋太宗驴车漂移之前,明明都打出了覆灭北汉的壮举来了,可就是不发赏钱。
  
  这就坏了五代遗留下来的规矩。
  
  而且宋军也挺能打的,燕云十六州,山前七州攻克了六州,打到了幽州。
  
  但是赵光义一直不发赏钱,军队自是不干了。
  
  如此赵光义驴车漂移后,军头们越过赵廷美,直接要拥立赵德昭。
  
  毕竟是太祖嫡长子,位置老合适了,让他给兄弟们讨赏钱去。
  
  赵德昭就真的去干了,然后他就被自杀了。
  
  赵光义对于继承人这件事十分的忌惮。
  
  甚至到了后期,都忌惮他自己立的太子,觉得大家都拥护亲儿子,而不拥护自己这个皇帝。
  
  五代遗风对赵光义的影响极大。
  
  无论是明军也好,宋军也罢,只要满饷,还是挺能打的。
  
  谁给钱又快又充足,他们就把你当爷给供着!
  
  钱财一停,情感归零,军头们属实是走在捞女的前列了。
  
  五代遗风不仅影响军队,同样在民间也是受到了极大的传播。
  
  故而像宋煊这样喜欢撒钱的上官,他们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一个,反倒是经常要凑钱请上官吃饭。
  
  如此对比之下,他们不给宋煊卖命,给谁卖命啊?
  
  等到宋煊见到了乳医郑氏,接过她手中的接生录,找到李博。
  
  天圣二年七月初七,李门戚氏由郑氏接生嫡长子,父亲李博眼见儿落草。
  
  落草特指婴儿出生时脱离母体,落到产褥草垫上的过程,属于古代接生的专业术语。
  
  在妇人大全当中记载,儿出,即以草擦拭污垢,剪去脐带。
  
  再加上草垫廉价容易换,沾到血污后直接焚烧不心疼。
  
  再加上草属地气,在北宋民间有庇护婴孩魂魄的说法。
  
  “你是说戚氏生子之时,李博在身边?”
  
  “不敢欺瞒大官人,确实如此,因为戚氏难产,李公子不顾污秽之事,冲了进来,最终母子平安。”
  
  乳医郑氏连忙开口道:
  
  “当时他挺高兴,送了一块玉佩给我。”
  
  宋煊又拿出卷宗对比,李甲提供了族老证词,此子出生时,其父远行。
  
  “有意思。”
  
  宋煊点点头:“你说的是真话?”
  
  “民妇说的是真话,以前碍于李甲的势力,根本就不敢多言。”
  
  “他们兄弟俩关系很好,老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兄长一死,李甲就把孤儿寡母给赶出来了。”
  
  方才郑氏瞧见李甲都被打的屁股开花了,看样子宋状元是想要为戚氏洗清冤屈的。
  
  “行。”
  
  宋煊也没有多问,因为前面审案子的人根本就没有找她来当证人。
  
  “一会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是。”
  
  宋煊顺便去看了看第五件案子的尸体,瞧瞧致死伤口之类的。
  
  到了大堂上,衙役重新敲击地面。
  
  宋煊把卷宗以及接生录放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惊堂木:
  
  “李甲,本官发了传票文书,你胆敢拒绝配合,打你没说的。”
  
  “另外胆敢咆哮公堂,目无法纪,还要扬言打人,更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你可知罪?”
  
  “知罪,小人知罪。”
  
  李甲被打怕了,他想使钱都没法子。
  
  这种事情,最害怕就是异地审案。
  
  因为他在本地以往的关系网根本用不上。
  
  “好。”宋煊举起手中的卷宗:
  
  “本官特意调了祥符县的卷宗,你若是承认了欺辱寡嫂,逼迫她改嫁驱逐家门,吞并兄长的财产之事。”
  
  “本官可以念在你知错就改的态度上,从轻发落。”
  
  “大官人,她生的就不是我李家的种,我凭什么要认?”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族老证据,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大哥根本就不在,孩子是她嫁人之后生的。”
  
  “而且她早就与现在的丈夫勾搭在一起了,这孩子绝不是我大哥的。”
  
  “大官人容秉,我与夫君向来恩爱,是孩子出生五日后,我丈夫突然就害了急病而去。”
  
  戚氏连忙开口辩解:
  
  “现在的丈夫我早就申请了和离,当初是我伤心欲绝哭晕之下,乃是李甲给我签了契书,与那人成亲,我誓死不从。”
  
  宋煊倒是也不在意,他把接生录递给班峰,让拿到李甲面前瞧瞧。
  
  李甲瞧着接生录,一下子就懵了。
  
  这种玩意怎么还能被他给找到呢!
  
  李甲抬头瞄了一眼宋煊,暂时忘记了自己臀部的疼痛。
  
  “大官人,我现在认罪,还能算数吗?”
  
  “算数啊。”
  
  宋煊示意班峰把东西收回来,他要不认罪,宋煊准备把证人也请出来,现在不必了。
  
  “你们本来就是亲叔侄,他们孤儿寡母的,还需要你来撑着李家门楣不堕,如何能不给你机会。”
  
  “大官人,我认罪。”
  
  “我与我大哥关系自幼良好,绝无加害他之心。”
  
  李甲立马就改口了:
  
  “只是我大哥身死,全都是姓戚的那个贱人给克的!”
  
  李甲怒目而视:
  
  “要不是我大哥见了她的血光之秽,如何能害了急病一命呜呼?”
  
  “我气不过,所以才会把扫把星给赶出家门。”
  
  戚氏闻言只是落泪。
  
  她当日难产,没有力气了,是自己丈夫不顾一切,进来鼓励自己的。
  
  未曾想过会出了这种事情,害了他的性命。
  
  对于这种事情,宋人是相信产煞(凶神)。
  
  男性闯入会招致疾病或者死亡。
  
  宋煊明白这就是礼教与迷信所导致的,但大家都认这种常识。
  
  “可是如此?”
  
  宋煊看向一旁的戚氏,戚氏点点头:
  
  “大官人,我自知罪孽深重,早有随我夫君死去的心思。”
  
  “可是我儿是我夫君的唯一骨血,我若死去,他定然存活不了。”
  
  “放你的娘臭狗屁。”
  
  李甲咬牙大怒道:
  
  “戚氏,你死了,我自然会抚养我大哥的骨血。”
  
  “你也不想想,若是我真要置你于死地,你有什么本事接二连三的告状,却只是被打了一顿就出来了。”
  
  “你以为你嫁的那个男人,就真的被你反抗一次,就会放过你了吗?”
  
  “丧门星!”
  
  “我恨不得要你给我大哥赔命。”
  
  “要不是因为你,我大哥怎么会死,全都怪你!”
  
  李甲骂完之后,登时就感受到屁股上的疼痛,痛的他面目狰狞。
  
  宋煊未曾想到还有这番内幕,随即开口道:
  
  “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突然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李甲依旧是生气:
  
  “全都是被这个贱女人害死的。”
  
  “戚氏,你说。”
  
  宋煊转头看向戚氏。
  
  戚氏对于这一幕记忆犹新。
  
  当时天气很热,丈夫抱着儿子在房中溜达哄睡,出了一身汗,热的很。
  
  然后他用井水冲凉。
  
  没一会丈夫便是突然间的头痛,倒在地上抽搐,全身无力。
  
  我身子不便,喊他,可是夫君不答应,他就死了。
  
  宋煊心想这不会是冷热交替给干心梗了吧?
  
  反正得了普通感冒就能死的环境下,宋煊觉得这种情况死了也正常。
  
  “李甲,你哥是死于突发疾病,乃是天气太热导致。”
  
  宋煊主动开口解释道:
  
  “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仵作,像你哥这种出了许多汗,体温又高,突然用凉水冲凉,很容易生急病的。”
  
  “此急乃是着急的急,你可以去问那些经验丰富的仵作。”
  
  李甲看着宋煊,十分不满意他的解释。
  
  他宋状元是文曲星下凡不假。
  
  可这种医学上的事,他懂个屁啊!
  
  分明就是为那个贱女人开脱。
  
  丧门星最会伪装了。
  
  堂下众人也是被宋煊这幅言论所震惊。
  
  “宋大官人他还懂医术吗?”
  
  “不应该吧。”
  
  “可是听起来有理有据的。”
  
  啸风却是从宋煊话里听出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他如何能对别人的死法做出这种论断来?
  
  一个是他真的懂医学。
  
  另外一个便是他见过这类人的死法,所以印象深刻。
  
  恰巧。
  
  啸风自己就见识过这种死法,所以那个男人绝不会是死于血光冲运的。
  
  宋煊瞧出来他的不服气:
  
  “李甲,你大哥的死因与本案关系不大,但也是起因。”
  
  “你也不必过于在此地纠结,你若是不服可以去开封府衙申诉。”
  
  “但是按照大宋律法,本官要判你把属于你大哥的财产还给她们母子两个,且你强行让寡嫂出嫁,罚你在本县做苦役二年,罚铜十斤。”
  
  李甲抬起头:“大官人,我是在祥符县服役,还是来开封县?”
  
  “祥符县即可。”
  
  宋煊让于高把状词写好了:
  
  “本官给你七日申诉的机会,毕竟此案不是我所在的辖区,是戚氏敲了本县的冤鼓。”
  
  “你也可以去上级敲鼓,敲祥符县的没有用。”
  
  宋煊倒是丝毫没有威胁他的意思:“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翻案了。”
  
  “多谢大官人提醒。”
  
  李甲呲牙咧嘴的哼了一声,对于害死他大哥的女人十分厌恶。
  
  戚氏也是泪流满面,虽然今日从小叔子那里听到了真相,但是自己绝不是故意的。
  
  可怜夫君的儿子也跟着自己吃苦。
  
  对于这种分家产的事,宋煊也没法子判的太绝对了。
  
  断案就断的相互妥协。
  
  待到此案结束后,宋煊瞧了瞧最后一个棘手的案子。
  
  就是妇人带着儿子状告邻居王澥趁着自己带儿子回娘家之际,杀死家里父子四口人。
  
  因为他们是酿私酒的。
  
  北宋政府为了增加收入,对盐、酒等物品实行专卖政策,在各州县都有酒务专管酿酒、卖酒。
  
  东京七十二家正店便是有牌照的能够酿酒,其余店铺只能从他们这里购买。
  
  这个在大宋处罚十分厉害,有三斤酒曲,就可以判死刑。
  
  就如同盐铁专卖,可不跟你开玩笑的。
  
  若是偏远地区,酒供应不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是在东京城,经济发达的地区必须要重点打击,要不然朝廷怎么挣钱啊?
  
  因为酒税真的挣钱,私酿是严重威胁北宋国库的收入。
  
  桑怿已经带人把王澥给抓来了,并且把他家里也都搜了个遍。
  
  据桑怿回报,王澥确实是个私自造酒的,把他们一群人都给抓回来了。
  
  估摸是被邻居发现,所以杀人灭口。
  
  尤其是连坐制度,若是邻居发现知情不报,是要被杖责六十往上的。
  
  “把案犯全都带上来。”
  
  随着威武声响起,王澥及其团伙全都被带上来了。
  
  “王澥,是你杀死了你邻居齐东辰父子四人?”
  
  “回大官人的话,不是我杀的他们父子。”
  
  王澥连忙摇头道:
  
  “我们是邻居,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他们呢,更何况我还是守法的百姓。”
  
  “我真没想到他们乃是盗贼,偷了我的祖传宝贝,前去讨要,他们却对我动手。”
  
  “所以才会发生冲突,他们父子四个人全都死了。”
  
  “哦。”宋煊伸手指向他身边的小弟:
  
  “忘了,是你杀的。”
  
  “大官人明鉴,是王澥让俺们杀人的,这些人是盗贼,偷了他家的祖传宝贝,还想要杀人。”
  
  “什么祖传宝贝?”
  
  听着宋煊的询问,王澥抬起头极为骄傲的道:
  
  “乃是太子太师、秦国公赠予我父道玉佩。”
  
  “哪位秦国公?”
  
  宋煊心想,果然这些敢干违法乱纪之事的,全都是有背景的。
  
  寻常人家,怎么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干这种酿酒的事呢?
  
  灵山脚下的狮驼岭,那才是写实。
  
  他们也没搞出来美国酿私酒那种,告诉顾客不要怎么怎么做,就做出葡萄酒之类的提示。
  
  都是发酵后卖整坛子密封的酒坛子。
  
  王澥瞧着宋煊极为得意的道:
  
  “乃是当今开封府尹陈府尹的父亲。”
  
  “哦?”
  
  宋煊一听就来了兴趣。
  
  原来是自己顶头上司的“旧友”。
  
  正愁找不到弄他的机会呢,案子主动就上门来了。
  
  “那祖传的玉佩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齐东辰的枕头底下。”
  
  王澥瞧着宋煊的脸色,他定然不敢惹我。
  
  宋煊点点头:
  
  “本官看那父子四人的伤口,全都是一刀致命,他们既然为强盗,如何能被你们杀死?”
  
  “我也没想到他们是强盗,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王澥直接是死无对证,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对于宋煊的提问,便是一个话都不接。
  
  “王澥,你说他们是强盗,单凭一块失而复得的玉佩再没有其他证据,可算的偷盗,而不是强盗。”
  
  宋煊指着他们道:“你们又酿造私酒,乃是杀人灭口,全都要判死刑的。”
  
  “什么死刑?”
  
  “我没杀人。”
  
  王澥瞧着宋煊眉头皱起。
  
  难道我白说了自己的靠山?
  
  宋煊浑不在意的道:
  
  “他们受你指使杀人,你便是主谋,更何况酿造私酒,便是死罪。”
  
  王澥直接站起来:
  
  “我要见陈府尹,你不会断案,胡乱断案,我不服!”
  
  “我要见陈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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