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怒火暗生
第4章 怒火暗生 (第1/2页)清晨五点零三分,窗外的天刚蒙出一层极淡的鱼肚白,生物钟就像嵌在雷杰骨血里的发条,精准地将他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睁眼,眼皮上还残留着昨夜辗转时的疲惫。鼻腔里先捕捉到的是房间里的味道——一股老旧木料混合着潮湿水汽的味道,是这栋八十年代末建成的居民楼特有的气息。楼下的排水管道偶尔会传来“滴答”声,水珠砸在地面的青苔上,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这过分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没有紧急集合的哨音。以前在部队,这个点的营区早该被尖锐的哨声划破,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床板响动,战士们穿着作训服往楼下冲的脚步声能震得楼道都发颤。雷杰甚至能条件反射般想起那种声音——胶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噔噔”声,夹杂着“快!快!”的呼喊,还有自己作为队长,站在队伍前喊“稍息”时,喉结滚动的触感。
也没有战友们的呼吸声。以前住集体宿舍,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夜里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有的轻浅,有的带着点打鼾的闷响,却让人觉得踏实。可现在,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慢下来的时候,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他躺在那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木板床上,床板偶尔会随着他的呼吸轻微晃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视线落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块因为常年漏雨形成的水渍,形状像一只摊开翅膀的鸟,雷杰盯着那只“鸟”的翅膀尖,花了足足三秒钟,才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他不在营区了,他在凌源,在表姨给他收拾出的这间小屋里,一个不再需要他时刻攥着枪、盯着雷达、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的“家”。
腰侧突然传来一阵僵硬的钝痛,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进腰椎骨缝里,带着熟悉的酸胀感。这痛感从去年那次任务后就没断过,当时他带着队员在边境追剿毒贩,最后关头被对方的人从背后推下陡坡,腰椎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后来康复医生说,这伤得养一辈子,重活累活都不能沾。
雷杰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时,腰侧的痛感又重了几分。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猛地坐起来,而是先将左手撑在床沿,指尖扣住床板的木纹,然后右腿慢慢屈膝,脚掌贴在床垫上,借着腿部的力量一点点将上半身撑起。这个动作他练了不下上千次,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度都精准得像在执行战术动作,只为了避免给本就脆弱的脊柱增加额外压力。
坐起身的瞬间,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里面还裹着一层薄款的护腰,是康复中心定制的,黑色的弹性布料上有细密的透气孔,边缘已经被洗得有些发毛。他用手指捏了捏护腰的边缘,触感冰凉,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队,训练时拉伤了肌肉,卫生员给他贴的膏药,那股辛辣的药味比现在这护腰的味道要浓烈得多,却也鲜活得多。
下床时,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雷杰打了个轻颤。他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双棉拖鞋,是表姨上次来的时候带来的,蓝色的,上面印着一朵已经褪色的向日葵。表姨当时说:“小杰啊,凌源的冬天冷,水泥地凉,你可得穿暖和点,别冻着腰。”他当时点头应着,可现在穿上这双鞋,脚趾头抵着软软的鞋底,心里却空落落的——以前在部队,冬天穿的是加厚的作训靴,鞋底硬得能踢碎冰碴,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哪有这么软的鞋?
洗漱间在走廊尽头,是这栋楼里几户人家共用的。雷杰拿着牙缸和牙刷走过去时,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面上,能看到以前住户贴的年画痕迹,有的地方还残留着红色的福字边角。
他拧开自来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哗”地流出来,溅在搪瓷牙缸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挤牙膏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只挤了一点——在部队里,牙膏都是按人头分配的,没人会浪费。牙膏的薄荷味在嘴里散开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剪得很短,是部队里标准的板寸,额头上有一道浅疤,是去年任务时被树枝划的,眼睛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他抬手摸了摸那道疤,指尖能感觉到皮肤的凸起,心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要是还在部队,现在该带着队员出操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对着镜子慢慢刷牙?
洗漱完回到房间,雷杰开始做早餐。厨房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转身,里面摆着一个小小的电煮锅,是表姨送的,还有一个搪瓷碗,碗沿缺了个小口。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小袋小米,是表姨从老家带来的,颗粒饱满,黄澄澄的。往电煮锅里倒小米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量——刚好够煮一碗粥,不多不少。以前在部队,早餐都是大锅饭,小米粥熬得稠稠的,管够,还有馒头和咸菜,战士们围着桌子抢着吃,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煮一碗粥都要算着量。
电煮锅通电后,发出“嗡嗡”的轻响,小米在水里慢慢翻滚,逐渐散发出淡淡的米香。雷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锅里的小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裤子——这条裤子是他退伍时带回来的,军绿色的作训裤,膝盖处有补丁,是他自己缝的。以前训练时裤子磨破了,都是自己缝,针线活不算好,但也能看。现在这条裤子他还舍不得扔,总觉得穿着它,还能找到点以前的影子。
粥煮好后,雷杰盛在搪瓷碗里,又从咸菜罐里夹了几筷子咸菜——是表姨腌的萝卜干,咸中带点辣。他坐在房间里的小桌子旁喝粥,粥的温度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点胃,可心里还是空。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细,以前在部队,吃饭都是限时的,十分钟就要解决,哪有这么悠闲的时间?可现在,时间多得像泼出去的水,怎么也用不完,慢得让人心慌。
吃完早餐,雷杰开始打扫房间。房间不大,也就十几平米,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都是老旧的家具。他拿了块抹布,先擦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队员们的合影——那是去年执行完任务后拍的,所有人都穿着作训服,脸上带着汗,笑得很灿烂。雷杰用抹布轻轻擦着相框的玻璃,手指在照片上自己的脸旁边停顿了一下,心里有点酸:不知道兄弟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出操、训练、执行任务?
擦衣柜的时候,他打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衣服,除了身上穿的,就是几件便装,都是表姨给买的。他拿出一件灰色的运动服,放在床上——等会儿要出去转,穿运动服方便。以前在部队,衣柜里全是作训服和常服,哪有这么多便装?可现在,他却要学着穿这些以前很少碰的衣服,学着适应没有军装的日子。
所有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就像一台原本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被按下了减速键,零件还在动,可动力却没了。
雷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还有点小城特有的市井气息——楼下早点摊的油条下锅时“滋滋”的响声,豆浆摊的铜锅发出的“咕嘟”声,还有邻居张大妈打招呼的声音:“小杰,起这么早啊?”
雷杰探头往下看,张大妈正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几根黄瓜和一把菠菜,手里还拿着两个刚买的肉包子。“张大妈早,”雷杰笑着回应,声音比平时低了点——以前在部队喊口号喊惯了,声音总是不自觉地拔高,现在在这小城里,他得学着放低声音。
“刚买的包子,热乎着呢,要不要吃一个?”张大妈举了举手里的包子,热气腾腾的,能闻到肉香味。
“不了,大妈,我刚喝完粥,谢谢您。”雷杰摆了摆手。
张大妈笑着说:“那行,你要是想吃,中午来我家,我给你蒸饺子。”说完,就拎着菜篮子往楼里走,嘴里还哼着一段当地的小调。
雷杰看着张大妈的背影,又把目光投向楼下的街道。早点摊前已经有了几个客人,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拿着油条啃,妈妈在旁边给他递豆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停在摊前,买了两个包子,塞在口袋里,又骑着车匆匆走了,自行车的铃铛“叮铃铃”响了一路;还有两个老人坐在摊前的小桌子旁,慢慢喝着粥,聊着天,声音不大,却很悠闲。
这幅平静的日常生活图景,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可雷杰的目光却像带着钩子,锐利地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街角的垃圾桶旁边,有没有可疑的人徘徊?早点摊对面的巷子口,有没有人鬼鬼祟祟地张望?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窗是不是关严了?这些都是他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哪怕现在已经退伍,哪怕身处这样平静的小城,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前几日他已经在城里转了转,看到过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在菜市场里跟摊贩吵架,最后摊贩还是乖乖地给了钱;还看到过一辆面包车,在晚上的时候停在一家商店门口,下来几个人,进去没多久就扛着几箱东西出来,商店老板站在门口,敢怒不敢言。那些画面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让他觉得这片看似祥和的晨光之下,藏着他看不见的暗流。
雷杰关上窗户,转身拿起床上的灰色运动服换上。运动服很合身,是表姨按照他的尺寸买的,可他总觉得不如作训服舒服。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旧手表戴上——这手表是他刚入伍时父亲给的,表盘已经有些磨损,指针走得却很准。以前在部队,他靠这块手表掌握时间,现在也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雷杰拿起门后的钥匙,轻轻带上门,下楼了。他没有走主干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他想从不一样的角度看看这座城,看看那些藏在主干道背后的角落,究竟是什么样子。
小巷里铺着青石板路,石板之间的缝隙里长着零星的青苔,雨后的潮气让青苔显得更绿了。雷杰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巷子两侧是老旧的居民楼,有的楼外挂着空调外机,有的则还在用老式的木质窗户,窗户上挂着碎花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有的是“租房”“搬家”,有的是“疏通下水道”“修家电”,还有一些被撕掉了一半,露出里面更旧的广告,有的甚至能看到十几年前的“牛皮癣”痕迹。
路过一家修鞋铺时,雷杰停下了脚步。铺子里的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根细针,给一只皮鞋钉鞋掌。针穿过皮革的声音“噗噗”响,老师傅的手指很粗糙,指关节突出,上面布满了老茧,还有几道细小的疤痕。“师傅,修鞋呢?”雷杰笑着问。
老师傅抬起头,看了雷杰一眼,点了点头:“嗯,这鞋的掌磨平了,钉个新的还能穿。”
“您在这修鞋多少年了?”雷杰又问。
“快三十年了,”老师傅叹了口气,“以前这巷子热闹着呢,现在年轻人都往新城区去了,冷清多了。”说完,又低下头,继续钉鞋掌。
雷杰看着老师傅的动作,心里有点感慨——这座小城有太多这样的人,守着自己的小生意,过着平淡的日子,可他们不知道,平静的生活背后,可能藏着随时会打破这份平静的危险。
再往前走,是一家裁缝店,门口挂着几块布料,有碎花的、格子的,还有纯色的。店里的缝纫机“哒哒哒”地响着,老板娘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一块布料,正在缝衣服。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用一个黑色的发夹固定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到雷杰路过,老板娘抬头笑了笑:“小伙子,要做衣服吗?”
“不了,阿姨,我就是随便逛逛。”雷杰回应道。
“那慢点走,巷子口有个早点摊,豆浆挺香的。”老板娘热情地说。
雷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巷子的尽头就是小商品市场,远远地就能听到市场里的喧闹声——摊贩的吆喝声、顾客的砍价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雷杰走进市场,先在门口的一个水果摊前停了停。摊主是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在给顾客称重:“三斤二两,十块钱,您拿好。”顾客接过苹果,付了钱,笑着走了。女人看到雷杰,热情地问:“小伙子,买点水果不?刚进的苹果,甜得很。”
雷杰摇了摇头:“不了,谢谢阿姨。”他的目光却没离开女人的脸——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可眼角却有淡淡的疲惫,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
他继续往里走,市场里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卖衣服,有的卖日用品,有的卖玩具文具,还有的卖小吃。摊位之间的通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人多的时候,挤得都挪不开步。
雷杰没有走主干道,而是拐进了一条偏窄的岔路口。这条岔路口的摊位比较少,大多是些小本生意,卖的都是些便宜的小商品。走了没几步,他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夹杂着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雷杰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米,就看到了让他血压瞬间升高的一幕。
一个卖儿童玩具和文具的摊子被掀翻在地,蓝色的塑料布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塑料玩具散得到处都是——有黄色的小鸭子、红色的小汽车、绿色的积木,还有一些卡通造型的铅笔刀,有的被踩碎了,塑料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作业本和铅笔散落在玩具中间,作业本被踩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脚印,铅笔有的断了芯,有的被踩弯了。
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想要把散落的玩具和文具捡起来,可手却在不停地抖。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灰色的秋衣,裤子的膝盖处有两个补丁,是用不同颜色的布缝的。他的头发很乱,沾着几根灰尘,脸上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下巴上冒出了点胡茬,看起来很久没刮了。
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脸上带着嚣张的表情。左边的青年下巴上有颗黑痣,黑痣旁边还长着一根黑色的汗毛,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领口很低,露出脖子上的一条劣质金链子,金链子上有几道划痕,一看就是镀金的。他的胳膊上纹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纹身,狼头的眼睛是红色的,看起来很刺眼。右边的青年个子稍微矮一点,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服,衣服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T恤上印着一个模糊的图案。他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留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脚上穿着一双破洞的运动鞋,鞋边沾着泥土。
“妈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地盘是谁罩着的心里没数?”黑痣青年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一个塑料小汽车上,“咔嚓”一声,小汽车的轮子被踩掉了,滚到了雷杰的脚边。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股烟味,唾沫星子溅到了摊主的脸上,“敢从别处进货?活腻了吧!”
摊主吓得往后缩了缩,双手合十,带着哭腔哀求:“两位大哥,行行好……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指定的货太贵了,一个玩具车要十块钱,我在别的地方拿,只要五块钱,而且你们的货质量还差,上次有个顾客买了个玩具车,回家没玩两天就坏了,回来找我退,我又不能不退……”
“你还敢说质量差?”黄毛青年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摊主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霸哥的货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懂不懂规矩?不交管理费,不进‘霸哥’指定的货,你就别想在这混!”说完,他松开手,猛地一脚踢在摊主的腿上,摊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摊主疼得皱紧了眉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不敢反抗,只是继续哀求:“两位大哥,我这小本生意,实在交不起那么多管理费啊……我老婆生病了,在床上躺着,每个月都要吃药,孩子还在上小学,要交学费……我要是交了管理费,进了你们的货,我这个月就没钱给我老婆买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手紧紧攥着地上的一个作业本,指节都泛白了。
“交不起?那就滚蛋!”黑痣青年猛地一巴掌扇在摊主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喧闹的市场里格外清晰。摊主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了一点血丝。他捂着脸,不敢哭出声,只是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周围远远地围着一些看客,大多是附近的摊主,还有几个路过的顾客。他们都站在几米开外,没有人敢上前劝阻,甚至不敢大声议论。
雷杰看到了卖水果的那个中年女人,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卖完的苹果,手指紧紧攥着苹果,指节都发白了,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却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摊位上的水果。
还有修鞋铺的老师傅,他也在人群里,手里还拿着一根没钉完的鞋掌,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小声念叨着“造孽啊”,却还是往后退了退,不敢靠近。
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冰淇淋,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躲到妈妈身后,妈妈捂住她的眼睛,拉着她就走,嘴里还说:“别看,咱们回家。”
雷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撞击。他的双拳在身侧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脆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可他却感觉不到。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还动手打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收保护费了,这是在用暴力手段垄断市场,吸食这些底层小贩的血汗!
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左脚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半步——这是标准的进攻发起姿态,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时,他只要迈出这半步,接下来就是一个利落的擒拿动作,能瞬间将敌人制服。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出手的画面:一把抓住黑痣青年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他的胳膊反扣在背后,再一脚将黄毛青年踹倒在地,让他们再也不敢嚣张。
可就在这时,腰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像一盆冰水,猛地浇熄了他瞬间爆发的冲动。那痛感比平时更强烈,像是有根针直接扎进了腰椎里,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身体也微微晃了一下。
他不是来度假的,他是来等待安置、即将拥有新工作的。表姨的叮嘱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像是昨天刚说过的一样——那天表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织着毛衣,毛线针在她手里飞快地动着,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担忧:“小杰啊,你可千万别逞英雄。凌源这地方,不比你在部队,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赵天霸的人之前把一个反抗的小贩打断了腿,扔在医院里,没人管,最后还是那小贩自己凑钱看的病。你现在还没拿到安置通知,要是惹了那些人,以后没好日子过,说不定连工作都没了。”
表姨的话像警钟一样,在他脑子里不停回响。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没有身份,没有权限。他不再是那个手握指挥权、可以依法执行任务的特种部队队长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等待安置的退伍军人。如果他贸然动手,性质就变成了斗殴,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说不定还会被赵天霸的人报复,甚至影响到那份至关重要的安置工作。
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和自我压抑,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几乎让他窒息。他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将滔天的怒火强行压回心底,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寸一寸地扫过那两个混混的体貌特征——黑痣青年下巴上的黑痣和那根汗毛,脖子上的劣质金链子,胳膊上的狼头纹身,还有他穿的黑色紧身T恤;黄毛青年染成黄色的头发,破洞的运动鞋,没拉拉链的黑色运动服,以及他说话时露出的那颗有点歪的门牙。他把这些细节都记在脑子里,一个都不敢忘。
他默默转过身,强迫自己离开。脚步像灌了铅一样重,每走一步,都感觉背后传来的摊主压抑的哭声和混混嚣张的叫骂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冲上去,把那两个混混揍一顿。
走出岔路口,市场里的喧闹声又重新包围了他,可他却觉得那些声音很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腰侧的痛感还在,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痕迹也在隐隐作痛,可他心里的怒火却像被浇了油一样,烧得更旺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半。他原本计划在市场里转一个小时,然后去城南的公园看看,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赵天霸的阴影,究竟在这座城市里投下了多大的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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