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东鲁烟火里,李白那阵短暂的温暖
第十三章 东鲁烟火里,李白那阵短暂的温暖 (第2/2页)“以后别这么拼了,”李白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钱不够花就少花点,别累着自己。”
鲁女醒了,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没事,孩们要穿新鞋,我得赶紧做。你放心,家里有我呢。”
李白没说话,只是把她搂进怀里——他这辈子,欠了太多人,许氏、鲁女,都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温暖,他却没能给她们什么。
那段日子,是李白东鲁岁月里最安稳的时光。他不用再为钱发愁(鲁女会过日子,总能把钱省着花),不用再为孩子没人照顾而焦虑,他可以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写诗,写东鲁的春天,写孩子们的笑声,写鲁女在灶房忙活的身影。
他写过一首《寄东鲁二稚子》,里面说“吴地桑叶绿,吴蚕已三眠。我家寄东鲁,谁种龟阴田?春事已不及,江行复茫然。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
诗里写的是对平阳和伯禽的牵挂,字里行间,藏着对鲁女的感激——要是没有鲁女,俩孩子哪能过得这么好?
这份安稳,没能持续太久。
颇黎一岁多的时候,东鲁闹起了瘟疫。鲁女本来身体就弱,又没日没夜地照顾生病的街坊,没多久就被传染了。刚开始只是咳嗽、发低烧,她没当回事,还是照样照顾孩子、做家务,直到有天早上,她刚想给颇黎喂奶,突然咳得厉害,一口血吐在了衣襟上。
李白吓坏了,赶紧找郎中来看。郎中把了脉,摇着头说:“是瘟疫,身子太虚了,怕是熬不过去了……”
李白不信,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抓了最好的药,每天守在鲁女床边,给她喂药、擦身,平阳和伯禽也懂事地守在旁边,小声喊“娘”。鲁女清醒的时候,就拉着李白的手,说:“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三个孩子,别让他们受委屈……”
李白哭着点头,说:“你会好起来的,咱们还要一起看颇黎长大呢。”
鲁女还是走了,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早晨,跟颇黎出生那天一样,雨丝细细的,像扯不断的愁绪。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颇黎做的小鞋,针脚密密麻麻的。
李白没哭出声,只是浑身发抖。平阳和伯禽趴在床边哭,颇黎好像也知道什么,在襁褓里哇哇地哭。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孩子们的哭声,和窗外细雨落在屋檐上的“滴答”声。
鲁女的葬礼很简单,几个街坊来帮忙。李白把她埋在城郊的山坡上,旁边种了棵桃树——鲁女说过,喜欢桃花,觉得好看。他站在坟前,看着新土,想起鲁女给他缝的棉袍,给孩子做的棉袄,想起她在灶房忙活的身影,想起她笑着说“家里有我呢”,眼泪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新土上。
鲁女走后,李白又成了孤家寡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更难了。他买不起小米,煮稀粥;孩子们的衣服破了,他就学着缝补,手指被针扎得满是伤口;颇黎夜里哭,他就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哼着鲁女以前唱过的童谣。
有天晚上,他抱着颇黎,坐在油灯下,看着鲁女留下的针线筐,就想起了鲁女,想起了许氏,想起了这些年的漂泊。他拿起笔,在纸上写:
“肠断若剪弦,其如愁思何?”——心里的疼,像琴弦断了一样,这愁思,该怎么排解呢?
他还写:“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眼泪哭干了,就流出血,心都碎了,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这些诗,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豪迈的句子,有最朴素的悲伤,藏着他对鲁女的思念,对孩子的牵挂。
后来,李白带着三个孩子开始了漂泊的日子。走到哪里,他都会带着鲁女给颇黎做的小鞋,带着她缝补过的棉袍。颇黎长大了,问他“娘在哪里”,他就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你娘在月亮上看着咱们呢,她在保佑咱们平安。”
有人说,鲁女只是李白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这段关系太短暂,太普通,不值得一提。只有李白知道,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是鲁女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温暖,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许氏是他的“白月光”,宗氏是他的“灵魂伴侣”,而鲁女,是他烟火气里的“人间暖”——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诗情画意,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最柔软的印记。
762年,李白在临终前,他知道,要去见许氏、见鲁女了,到了那边,他要跟鲁女说,他把颇黎养大了,没让他受委屈;他还要跟她说,这些年,他一直没忘她,没忘东鲁那段短暂却温暖的日子。
东鲁的桃花每年春天都会开,漫山遍野的,像鲁女笑起来的样子。风一吹,花瓣落在坟前,像在跟她说,那个爱写诗的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好好活过了,也终于,来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