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杜甫藏在眼泪与诗句里的疼
第十六章 杜甫藏在眼泪与诗句里的疼 (第1/2页)天宝十四载的冬天,奉先县的风雪交加,冻在人脸上生疼。
杜甫骑着匹瘦马,从长安往家赶,马走得慢悠悠的,他却嫌慢,总忍不住催“快点,再快点”。怀里揣着刚领的俸禄,虽然不多,却够给孩子们买块麦芽糖,够给杨氏扯尺花布——他在长安困了快十年,没当上官,没挣着钱,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离家门还有老远,就看见杨氏站在院门口,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裹着件旧夹袄,脸冻得通红,眼睛肿得像核桃。杜甫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往常他回来,杨氏总会笑着迎上来,孩子们早吵着扑过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静?
“你可回来了……”杨氏看见他,声音发颤,刚开口就哭了。杜甫赶紧跳下马,抓着她的手问:“咋了?孩子呢?”
杨氏没说话,往屋里指了指。杜甫快步走进屋,屋里很冷,没生火,几个大点的孩子缩在墙角,低着头不说话,最小的那个——才刚满周岁的儿子,躺在炕上,盖着块旧布,一动不动。
“孩子……孩子没了。”杨氏跟在后面,哭得喘不上气,“前几天没粮了,我去借,没人肯借……孩子饿了三天,昨天晚上就……就没气了。”
杜甫走到炕边,慢慢掀开布,孩子的小脸蜡黄,嘴唇干得裂了口子,小手还紧紧攥着,像是还在找吃的。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身体早就凉透了。
“我……我这个爹,当得真窝囊。”杜甫的声音颤抖,眼泪“啪嗒”掉在孩子脸上,“我连口饱饭都没给你吃,让你就这么没了……”他想抱抱孩子,却怕碰碎了似的,只能蹲在炕边,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这是他最小的儿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世界,就因为饿,没了。
后来他写《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把这句“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写了进去。字里行间全是愧疚,是疼——他是个诗人,能写尽天下的苦,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连口饱饭都给不了,这份愧,压在心里一辈子。
没过多久,安史之乱就来了。长安被叛军占了,杜甫带着杨氏和几个孩子,跟随逃难的人群往南跑。路不好走,到处是断壁残垣,晚上能听见狼嚎,白天怕遇上叛军,只能躲躲闪闪。
有天傍晚,他们躲在一个破山洞里,天快黑了,还没找到吃的。最小的女儿饿得直哭,上来就咬杜甫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怕山洞外的虎狼听见动静。他赶紧用手捂住女儿的嘴,小声哄:“乖,别哭,爹爹明天就给你找吃的,找甜的。”
女儿哪懂?哭得更凶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杨氏在旁边急得直抹泪,想把孩子抱过去,女儿攥着杜甫的衣服不放。“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后来他把这段写进《彭衙行》,每个字都带着饿,带着怕,带着当爹的无奈和心疼。
旁边的小儿才五岁,比姐姐懂事些,拉着杜甫的衣角,小声说:“爹爹,我不饿,要是实在没吃的,找个苦李也行,我能吃。”杜甫低头看着儿子冻得发紫的小脸,手里还攥着块捡来的小石子,说是要留着给妹妹玩。他心里像被针扎了,蹲下来把儿子抱进怀里:“咱们不吃苦李,爹爹一定给你们找吃的。”
那天晚上,杜甫没睡着。他靠在山洞壁上,听着孩子们的呼噜声,听着杨氏轻轻的叹息,心里琢磨着:明天去哪找吃的?会不会遇上叛军?能不能带着一家人活下去?他以前总想着“致君尧舜上”,想着当官报国,现在,他只想当个能让孩子吃饱、不受怕的爹。
至德二载,杜甫终于能回鄜州羌村看家人了。他骑着马,心里又盼又怕——怕孩子们忘了他,怕杨氏受了太多苦。快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几个孩子在路边玩,最大的那个,是他的大儿子宗文,已经长这么高了。
“爹爹!”宗文先认出他,喊了一声,撒腿就往他这边跑。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跑过来,围在他身边,却不敢靠太近,尤其是最小的女儿,躲在哥哥后面,偷偷瞅他,眼神里又好奇又有点怕。
进了屋,杨氏赶紧端来热水,给他擦脸。孩子们还是围着他,宗文拉着他的手,说“爹爹,我会放羊了”;二儿子宗武捧着块石头,说“爹爹,这是我捡的,像月亮”。最让他心疼的是小女儿,敢靠近他了,却一直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他再走。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女儿非要跟他睡,躺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睡熟了都没松。杨氏跟他说:“你走了以后,孩子们每天都去村口等,问‘爹爹啥时候回来’,尤其是小的,总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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