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维与孟浩然盛唐最懂山水的知音
第十八章 王维与孟浩然盛唐最懂山水的知音 (第2/2页)开元二十八年的夏天,天气热得反常。王维在长安处理公务,收到襄阳来的信,信上说孟浩然病了,很严重。王维心里一紧,赶紧告了假,收拾东西就往襄阳赶——他还记得俩人的约定,要一起看襄阳的山,一起喝襄阳的茶。
他还是来晚了。刚到襄阳城外,就看见孟浩然家挂着白幡,他的侄子红着眼眶迎上来:“王叔,我叔父……前几天跟王王昌龄喝酒,吃了点河鲜,背上的疽突然破了,没熬过来……”
王维站在门口,看着堂屋里孟浩然的灵位,手里的行李“啪嗒”掉在地上。他走进去,拿起桌上孟浩然没写完的诗稿,上面只写了半句“春眠不觉晓”,墨迹还没干,好像主人随时会回来,接着往下写。
他想起俩人在翰林院论诗的日子,想起王维送他的琴,想起孟浩然说“回襄阳种地写诗自在”,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
那天晚上,王维坐在孟浩然的堂屋里,守着灵位,喝了一夜的酒。他拿起笔,借着油灯的光,写了首《哭孟浩然》: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
写得简单,却疼得厉害——故人再也见不到了,汉水还在东流,襄阳的江山还在,那个能跟他一起懂山水的人,没了。
孟浩然下葬那天,王维亲自扶棺,把他埋在襄阳的万山脚下——那是孟浩然最喜欢的地方,能看见汉水,能看见青山。临走前,王维在孟浩然的坟前种了棵松树,说:“孟兄,我走了,以后想你了,就来这儿看你。等我老了,就来襄阳住,跟你做邻居。”
后来,王维官越做越大,心里的劲儿却越来越少。安史之乱后,他被叛军俘虏,虽然后来保住了命,却再也不想当官了。他在蓝田买了块地,建了座辋川别业——有山有水,有田有园,跟孟浩然诗里的田园一样。
辋川的春天,特别像襄阳。水田漠漠,白鹭在上面飞;夏木阴阴,黄鹂在树上叫。王维每天早上起来,就扛着锄头下地,种点青菜,种点豆子;中午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弹孟浩然留下的那把琴;晚上就着油灯,写辋川的山水,写对孟浩然的思念。
他画了幅《辋川图》,画里有山有水,有亭有台,还有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河边,望着汉水的方向——那是他想象中的孟浩然,要是孟浩然能来辋川,肯定会站在这儿,念一句“空山新雨后”。
他还在辋川建了个亭子,取名“浩然亭”,每次朋友来,他都会指着亭子说:“这是为我朋友孟浩然建的,他是个好诗人,也是我的好知音。”
有次,朋友问他:“摩诘,你这辋川这么好,要是孟兄还在,肯定喜欢。”
王维笑了笑,眼里却有点红:“是啊,他肯定喜欢。你看这水田,像不像他写的‘绿树村边合’?你听这黄鹂叫,像不像他念诗的调子?他虽没来过,可他的诗,他的魂,都在这儿呢。”
晚年的王维,眼睛越来越花,耳朵也越来越背,每天还是会去浩然亭坐一会儿,手里拿着孟浩然的诗稿,小声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有时候念着念着,就会笑起来,好像孟浩然就坐在他对面,跟他一起念,一起聊辋川的山水。
上元二年的冬天,王维病倒了。他躺在病床上,让弟子把《辋川图》挂在眼前,又把孟浩然的琴放在手边。弥留之际,他好像看见孟浩然骑着老黄牛,从辋川的山口走来,笑着喊他:“摩诘,我来跟你喝酒了!”
王维笑了,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里,还拿着孟浩然没写完的那半句诗稿,旁边的琴上,还留着他弹过的“明月松间照”。
后来有人说,每当春天来临,辋川的浩然亭边,总会听见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念“空山新雨后”,一个接“清泉石上流”;一个说“故人具鸡黍”,一个笑“把酒话桑麻”。那是王维和孟浩然,在辋川的山水里,继续做着他们的知音,继续聊着他们的诗,永远都不会分开。
盛唐的诗人多如繁星,像王维和孟浩然这样的知音,却少得可怜。他们懂彼此的诗,更懂彼此的心——懂孟浩然不想当官的耿直,懂王维想归隐的通透;懂山水里的宁静,更懂友情里的珍贵。
辋川的山水之所以美,不仅因为有“漠漠水田飞白鹭”,更因为藏着两个懂山水的人,藏着一段永远不会褪色的知音情。
现在再读王维的《辋川集》,再读孟浩然的《春晓》,总觉得他们的诗里,都藏着对方的影子——王维的山水里,有孟浩然的田园;孟浩然的田园里,有王维的山水。
就像辋川的水,永远流着;他们的友情,也永远藏在盛唐的诗里,藏在每一个懂山水、懂知音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