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李商隐的三段心债
第四十三章 李商隐的三段心债 (第2/2页)直到后来,他在长安遇到了柳枝的丫鬟,才知道真相:柳枝那天一直在湖边等他,从早上等到天黑,手里还攥着给她做的香囊,最后哭着回了家。没过多久,柳枝的父母就逼着她嫁给了一个富商,柳枝嫁过去后,再也没笑过。
李商隐听完,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玉簪,看着上面的花纹,想起柳枝当初的笑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怎么就信了朋友的话?怎么就不能去问柳枝一句?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错过了?
后来他写了《柳枝五首》,其中一句“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满是悔恨。他再去洛阳的湖边,看到成双成对的鸳鸯,再也看不到那个拉着他看鸳鸯的姑娘了。他把那首诗读给湖边的人听,有人问他“这是写你自己吗?”,他摇摇头,说“写一个朋友的故事”——他连承认错过的勇气都没有。
这段湖边的情缘,成了他一辈子的“悔”——悔自己的懦弱,悔自己的轻信,更悔那支玉簪,再也没机会还给柳枝,也再也没机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接连错过两段感情后,李商隐的日子更拧巴了,直到他娶了王茂元的女儿王氏,才算尝到了点“暖”。
王氏是个温柔又懂事的姑娘。那时候李商隐已经考中进士,却因为卷进“牛李党争”,做个小官,工资少得可怜,还总被派到外地。王氏从没抱怨过,总是笑着说“没关系,咱们日子慢慢过”。
他被贬到桂林的时候,王氏在长安操持家务,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却总托人给他带爱吃的蜜饯——知道他爱吃甜的,怕他在外地吃不好。李商隐收到蜜饯,每次都舍不得吃,放得快坏了,才拿出来尝一口,嘴里甜,心里更甜。
他在外地当官,经常写信给王氏,信里说“等我回来,咱们就好好过日子,我陪你看长安的花”。王氏回信说“我等你,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有时候他写不出诗,就把王氏的信拿出来读,读着读着,灵感就来了——王氏成了他心里最安稳的依靠。
好日子没过几年,王氏就病了。那时候李商隐被贬在徐州,接到信的时候,王氏快不行了。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还是晚了——他到家的时候,王氏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攥着给他缝了一半的衣服。
李商隐坐在王氏的床边,一动不动地看了一夜。他想起王氏给他做的蜜饯,想起王氏给他缝的衣服,想起王氏说“等你回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他想喊一声“娘子”,可再也没人答应了。
王氏走后,李商隐的诗里多了很多“暖”的细节,却满是痛。他写《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以前写这首诗,是盼着跟王氏团聚,一起在西窗下剪蜡烛,聊在巴山的日子;王氏走后,这首诗就成了再也实现不了的梦——西窗还在,蜡烛还在,那个跟他一起剪蜡烛的人,不在了。
他还写“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想起以前跟王氏一起早起,听着宫里的鸡叫声起床;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觉得王氏去的地方,比蓬山还远,再也见不到了。
这段婚姻,是他这辈子最暖的时光,却也成了最痛的回忆。王氏的蜜饯,再也没人送了;西窗下的蜡烛,再也没人跟他一起剪了;他心里的话,再也没人听了。
三段心债,一辈子的诗
李商隐这一辈子,三段感情,一段藏着不敢说的慌,一段带着来不及的悔,一段装着忘不掉的暖。
他不敢跟人说宋华阳,就把这份慌写进“偷桃窃药”里;他放不下对柳枝的悔,就把这份悔写进“湖上鸳鸯”里;他忘不了王氏的暖,就把这份暖写进“西窗烛”里。
有人说他的诗“难懂”,懂的人都知道,那些“难懂”的句子里,全是他没说出口的真心——对宋华阳的愧疚,对柳枝的遗憾,对王氏的思念。
晚年的李商隐,住在洛阳的一个小院子里,身体不好,家里也穷。他常常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三样东西:一支玉簪(柳枝送的),一张旧纸条(宋华阳写的),一件没缝完的衣服(王氏做的)。他看着这些东西,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像个孩子一样。
他死的时候才46岁,很年轻,他把自己的三段心债,都写进了诗里,成了千年都解不开的“无题”。直到现在,还有人读着他的诗,想起藏在心里的慌、没说出口的悔、忘不掉的暖——原来不管过了多久,人心底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李商隐的厉害:他没留住自己爱的人,却把“爱”本身,写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