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刘禹锡的“热血与跌倒”
第四十五章 刘禹锡的“热血与跌倒” (第2/2页)他想起几天前,还和柳宗元一起在长安的酒肆里喝酒,柳宗元说:“等把兵权收回来,就去华山看看,你不是写过《华山歌》吗?到时候再写一首!”他当时还笑着答应,可现在,别说华山了,他连长安都待不下去了。
这一年,刘禹锡33岁。他从“前途无量的改革骨干”,变成了“被贬的朗州司马”。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贬,就是23年。
朗州的日子:穷山沟里,他写下“蚊子诗”,却没认输
朗州,就是现在的湖南常德。在唐朝,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偏远、潮湿,到处是山,交通不便,跟繁华的长安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刘禹锡坐着船,走了几个月才到朗州。下船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低矮的房子,泥泞的小路,耳边是听不懂的方言,心里像被堵了一块石头。他住的“司马府”,其实就是个破院子,屋顶漏雨,墙壁发霉,到了晚上,蚊子多得能把人抬走。
以前在长安,他是每天和大臣们讨论朝政的“屯田员外郎”,出门有车马,吃饭有宴席;现在在朗州,他是个没实权的“司马”,没人理他,没人跟他说话,每天只能对着山和江发呆。
换作别人,可能早就消沉了,刘禹锡没认输。他心里的火,还没灭。
他看到那些欺负老百姓的小官,像宦官一样讨厌,就写了首《聚蚊谣》,把他们比作蚊子:
“沉沉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嘈然欻起初骇听,殷殷若自南山来。”
意思是“夏天的晚上,蚊子在暗处嗡嗡叫,声音大得像打雷,一开始听着吓人,其实就是一群会叮人的小东西”。他骂的是蚊子,其实是骂那些像蚊子一样的权贵——你们现在得意,早晚有一天会被拍死!
他看到有人两面三刀,一会儿说改革好,一会儿又骂改革派,就写了《百舌吟》,把这种人比作“百舌鸟”:
“笙簧百啭音韵多,黄莺吞声燕无语。”
意思是“百舌鸟会学各种声音,把黄莺的声音都盖过了,其实没什么真本事”。他就是要告诉那些人:你们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是墙头草?
他还写了篇《砥石赋》,里面说“石以砥焉,化钝为利;法以砥焉,化愚为智”——意思是“石头能把钝刀子磨快,法律能把愚昧变成智慧”。他这是在说:就算改革失败了,我还是觉得改革是对的,就像砥石能磨快刀子一样,法律和改革,早晚能把唐朝的“毛病”治好!
在朗州的日子,他过得很苦。夏天又热又潮,他得了风湿,一到阴雨天就腿疼;冬天没有暖气,他裹着薄被子看书,手冻得握不住笔。他没放弃读书,没放弃写诗,更没放弃自己的理想。
有时候,他会去江边散步,看着江水流向远方,心里想: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长安,再干一番大事。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他等了23年。
有一次,他收到柳宗元的信,柳宗元被贬到永州,日子也不好过。信里说:“梦得,我昨天去了永州的西山,想起以前在长安一起爬山的日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我没认输,你也别认输啊!”刘禹锡看完信,眼泪掉了下来,他拿起笔回信:“子厚(柳宗元的字),我没认输。朗州的江很好,山也很好,我在这里写了很多诗,等咱们回去,一起给皇上看,让他知道,咱们还能为国家做事!”
那时候的他们,就像两个在黑暗里互相打气的朋友,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却凭着心里的那点热血,撑着往前走。
刘禹锡在朗州待了8年。这8年里,他没闲着:他学当地的方言,听民间的歌谣,把感慨写进诗里;他还教老百姓读书写字,告诉他们“就算日子苦,也要有希望”。当地的老百姓都喜欢他,觉得这个“贬官”不一样,没有架子,还真心对他们好。
后来有人问他:“你在朗州那么苦,怎么还能写出那么有劲儿的诗?”刘禹锡笑着说:“苦算什么?我心里有要干的事,这点苦,不算啥。”
他不知道的是,朗州是他贬谪生涯的起点。接下来的十几年,他还会被贬到连州、夔州、和州,走了大半个中国。可不管到哪里,他都像在朗州一样,没认输,没消沉——因为他心里的那团火,从21岁中进士那天起,就没灭过。
这场“幻灭”,到底教会了他什么?
“永贞革新”失败后,很多人都替刘禹锡可惜:要是他没参与改革,凭着他的才华,肯定能当大官,过好日子。可刘禹锡从来没后悔过。
后来他在《子刘子自传》里写:“贞元二十一年,德宗崩,顺宗即位,遂委政王叔文,而叔文引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言无不从。”他说起那段日子,没有抱怨,只有怀念——怀念那种“为了理想,拼尽全力”的时光。
这场“幻灭”,没把他打垮,反而让他更懂人生了。以前的他,是个“热血青年”,觉得只要有理想,就能干成大事;后来的他,知道了“官场险恶”,知道了“理想有时候会输给现实”,他还是没放弃理想。
他在贬谪路上写的诗,不再是年轻时那种“丈夫无特达”的激昂,多了点“沉舟侧畔千帆过”的豁达。
21岁的刘禹锡,凭着才华和热血,走上了官场;33岁的刘禹锡,凭着理想和勇气,参与了改革;被贬后的刘禹锡,凭着坚韧和豁达,活成了“诗豪”。
他的“永贞革新”虽然失败了,他的故事,却告诉我们:年轻时的理想,哪怕碎了,也不是白碎的——它会变成你心里的火,在你走夜路的时候,照亮你往前走的路。
就像刘禹锡在朗州的那个晚上,蚊子嗡嗡叫,屋顶漏着雨,他还是点着灯,在纸上写着诗。他知道,这盏灯不熄,这枝笔不停,他的理想,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