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弃徒

青云弃徒 (第2/2页)

突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声音来自隔壁，是一个叫小石头的年轻杂役，今年刚满十四岁，资质低劣，经常被赵虎等人欺负。今天似乎因为打碎了某个外门弟子用来浸泡药浴的玉盆，被狠狠责打了一顿，还被克扣了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
　　
　　陈凡沉默片刻，坐起身。
　　
　　他走到屋角，那里堆放着一些他平日采集的、被修士视为无用的凡俗草药。他点燃一盏昏暗的油灯，就着微弱的光亮，开始熟练地挑选、研磨、配比。他没有丹炉，没有真火，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萃取药液。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每一种药材的分量、混合的顺序、搅拌的力度，都严格遵循着他基于草药化学成分析出的最佳方案。这不是炼丹，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精细化学实验。
　　
　　半个时辰后，他得到了一小碗墨绿色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膏。这药膏毫无灵光，看起来平平无奇。
　　
　　陈凡走到小石头的屋外，敲了敲门。
　　
　　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小石头肿着眼睛、满是泪痕的脸。
　　
　　“陈……陈凡哥？”小石头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在杂役区，陈凡是个异类，大家既同情他又有些疏远。
　　
　　陈凡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
　　
　　“这……这是？”小石头闻到药味，愣了一下。
　　
　　“外敷，消肿。”陈凡言简意赅。
　　
　　“可……可是我没有灵石买药……”小石头怯生生地说。
　　
　　“不值钱，山里采的。”陈凡将碗塞进他手里，转身便走，没有多余的安慰，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直。
　　
　　小石头看着手中的药碗，又看看陈凡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指蘸了点药膏，抹在红肿的胳膊上。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火辣辣的疼痛竟然减轻了大半。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二天，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似乎山雨欲来。
　　
　　陈凡被派往后山黑云崖砍伐一种更为坚硬的“乌铁木”。那里地势险峻，常有猛兽出没，平时少有杂役愿意去。
　　
　　行至半途，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其间还夹杂着雷鸣电闪。巨大的闪电如银蛇般撕裂天幕，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山谷间回荡，令人心悸。
　　
　　陈凡躲进一个狭窄的山洞避雨。洞口正对着黑云崖方向，他可以看到，崖顶上空，天地灵气异常狂暴，雷电能量尤其密集，不断劈落在崖顶几棵孤零零的、引雷的铁杉木上。
　　
　　在普通修士眼中，这是天地之威，需运功抵抗，或借助避雷符箓。
　　
　　但在陈凡的“视野”里，那是一片无比清晰、汹涌澎湃的带电粒子流，遵循着电磁感应、电势差等基本物理规律在疯狂奔流。
　　
　　他目光扫过山洞岩壁，发现了一些裸露的、含有大量金属矿物的岩石。又看向自己带来的那把为了砍伐乌铁木而特制的、掺了少许精钢的柴刀。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他无法调动灵气，但他可以引导能量！
　　
　　雷电，也是一种能量形式！它并非神秘莫测的天罚，而是可以被理解、甚至可以利用的自然现象！
　　
　　一个粗糙的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型。他冒雨冲出山洞，快速搜集了几块特定的金属矿石，又砍下几段坚韧的藤蔓。回到山洞后，他利用柴刀和坚硬的岩石，开始疯狂地打磨那些金属矿石，试图制造出几个粗糙的、带有尖锐凸起的部件。同时，他用柴刀在洞口地面刻画起来。
　　
　　他刻画的并非任何已知的阵法符文，而是一些奇怪的线条和节点，如果另一个世界的科学家在此，或许能认出那近似于一个简陋的“法拉第笼”和“避雷针”系统的混合几何模型。但他加入了自己对这个世界雷电能量粒子特性的理解，对“导线”的走向和“接地”点进行了微调。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法则共鸣。只有冰冷的计算，和基于物理规则的构建。
　　
　　雨水混着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双手被粗糙的岩石和金属棱角磨破，鲜血混着泥水，但他浑然未觉，眼神专注得可怕。
　　
　　终于，在又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炸响，仿佛要将整个黑云崖劈开之时，陈凡将最后一个粗糙的金属部件，安置在了他刻画的“阵法”核心。
　　
　　刹那间，异变陡生！
　　
　　没有灵气的波动，但洞口那片被刻画过的区域，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原本应该劈向崖顶另一侧的电光，仿佛受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猛地朝着山洞方向轰击而来！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在洞口炸开，刺目的白光几乎让人失明。强大的电流被那简陋的“引导系统”捕获，大部分沿着刻画的沟壑导入地下，小部分则通过那几个金属部件，爆出一连串耀眼的电火花，将洞口一片岩石灼烧得焦黑！
　　
　　成功了！
　　
　　陈凡站在山洞内侧，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味道和尚未散去的电荷带来的微微麻痹感，胸膛微微起伏。
　　
　　他做到了！
　　
　　以凡人之躯，未用一丝灵力，引导了天地雷霆！
　　
　　这并非法术，这是知识的力量！是对世界规则的利用！
　　
　　几乎在同一时间，青云宗深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上，一位闭目打坐、须发皆白的老者，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奇怪……方才黑云崖方向，似有天地之力被引动，却无任何灵力或神识波动……是何缘故？”
　　
　　而远在数万里之外，一片虚无混沌的不可知之地，一双漠然如同苍穹的眼睛，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扫过青云宗的方向，但并未察觉到任何“违规”的灵力或法则波动，最终又归于沉寂，仿佛只是错觉。
　　
　　山洞内，陈凡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面因为劳作和刚才电火灼烧而留下的伤痕。伤口传来刺痛，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他走到洞口，雨势渐小，天空依旧阴沉，但他的眼中，却亮起了一丝足以刺破这万古长夜的光芒。
　　
　　“灵气……修仙……天道……”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冽如刀锋的弧度。
　　
　　“既然你们的规则容不下我，那我便用我的规则，重新定义这个世界。”
　　
　　雨滴落下，打在他脸上，冰冷。
　　
　　但他的血，已开始沸腾。
　　
　　《凡尘纪》的故事，就此拉开序幕。凡尘之中，真理之火，已然点燃。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