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1/2页)元庭劝农薯为籍:种在根在,汉家天下亦在
至元三十年的春雨,浇绿了福建漳浦的荒坡。阿薯蹲在田埂上,指尖抚过耐寒薯的新叶——这是父亲小赵临终前塞给他的种,混在焦红薯皮的布包里,从崖山的海浪里捞出来,又跟着逃难的人群翻过山,终于在这片畲族聚居的山地扎了根。坡下传来马蹄声,他赶紧把布包塞进灶膛,布上“民心”二字的炭痕,早被海风和汗水浸得模糊。
“奉县太爷令,查验农桑册!”元吏的吆喝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领头的文书捧着账簿,盯着阿薯的薯田皱眉:“这是什么作物?《农桑集要》里没记载,莫不是违禁的前朝物种?”阿薯心里一紧——元廷虽设了大司农司劝课农桑,连县太爷都要亲自教种田,却对“宋时旧种”格外提防,去年邻村就有人因种“岳家薯”被抄了家。
“回大人,这是‘耐旱薯’,去年从南洋换来的新种。”阿薯指着远处的渔船撒谎。文书瞥了眼田边的桑树苗,这才松了口气——忽必烈曾下诏“种桑八年不科差”,农户种桑枣能免赋税,文书的注意力早被桑苗吸引,草草记了笔“新薯半亩,桑苗二十株”便走了。阿薯望着他们的背影,从灶膛里摸出焦红薯皮,炭痕被烟火熏得发亮,像极了父亲说过的汴梁城的灯火。
这年冬,阿薯被抓去修运河。工地上的监工拿着鞭子催逼,粮车却迟迟不到,饿疯的民夫只能挖野菜充饥。夜里,一个瘸腿的老汉偷偷塞给他半块红薯干:“后生,藏好,这是从淮西带来的种,当年岳将军的兵就靠这活命。”阿薯咬着红薯干,甜香里混着苦涩——老汉说,淮北旱了三年,元廷的赋税却征到了五十年后,农户们种的红薯全被拉去充了“河工粮”,饿死的人能从濠州排到扬州。
开春时,阿薯侥幸逃回家,却见薯田被踩得稀烂。畲族阿婆告诉他,元吏听说这是“宋薯”,要把种薯人编进“前朝遗民籍”,多亏村里谎称是南洋传来的“番薯”,才保住了半袋薯种。他摸着焦红薯皮,突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薯种要种在人心里,比种在田里更稳。”当晚,他把薯种分成十几份,托来往的货郎带给各地的旧识——有隐居在赵家堡的赵氏后人,有逃到海南的渔民,还有在大都做杂役的汉人。
延祐三年,阿薯收到一封匿名信,是从江西传来的。信里夹着片薯叶,字迹歪歪扭扭:“王县太爷编了本《农书》,把咱的薯种写进去了,说能救荒年。”阿薯认得这字迹,是当年一起在崖山种薯的小兵,如今在永丰县给县太爷当差。他捧着信笑出了泪——那位王县太爷,就是传说中亲自教农民种田的王祯,连同僚讥讽都不管,硬是把民间的薯种技法写进了农书。这年秋,江西大旱,多亏了王祯推广的薯种,灾民没像淮北那样易子而食,有人在田边立了块木牌,刻着“薯救万民,汉种不灭”。
可元廷的刀,终究比红薯藤更锋利。至正四年,淮北的旱灾连着蝗灾,濠州的田地裂得能塞进拳头。阿薯带着薯种赶去赈灾时,正撞见一个少年在坟前哭——他叫朱重八,爹娘和兄长全饿病死了,连块裹尸的草席都没有,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红薯干,那是全家最后的口粮。“后生,种这个。”阿薯把薯种塞给他,又摸出焦红薯皮,“这是太祖传下的薯皮,种活了,就能活下去。”朱重八盯着薯种,把焦红薯皮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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