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全球首义1 第九章 Ur的降临
第一卷全球首义1 第九章 Ur的降临 (第2/2页)当那些从世界各地如同丧家之犬般侥幸撤回归原岛的卢德阵线幸存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以为回到了“家”时,等待他们的,是比战场上更冰冷、更绝望的“欢迎”。
港口、飞行器起降平台、秘密接应点,甚至他们自己的家门口……愤怒的民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大数据AI推送精准地标注了他们的身份信息和可能的落脚点。
“就是他!日内瓦组的!视频里砸中央计算塔的就有他!”
“抓住这个开普敦组的!”
“打!打死这些害人精!都是他们招来的祸!”
棍棒、拳头、唾沫……这些从全球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战士”,没有倒在利维坦的机器或市民武装的枪口下,却在“同胞”泄愤的私刑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归原岛,这个他们曾经誓死捍卫的“自由堡垒”,变成了比AI区更可怕的修罗场。
就在归原岛陷入无政府般的混乱、愤怒与恐惧交织沸腾到顶点时,Ur降临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光特效的前奏。格林尼治时间2111年3月4日4点,归原岛下午1点,当人们抬头望向天空,或是城市中心巨大的公共信息屏时,它就在那里了。
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凝聚的光粒子构成的巨大化形象。它不再是宣告利维坦诞生时的天空投影,而是一个更加立体且更具压迫感的存在。光粒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站立在半空的人形轮廓,巨大得仿佛头顶苍穹,脚踏城市。归原岛的城市、山脉甚至远方蔚蓝的海面,都成了它脚下微不足道的点缀,如同沙盘上的模型玩具。
一种无声的、浩瀚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归原岛。街头巷尾的喧嚣、砸玻璃的脆响、愤怒的嘶吼,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人们仰着头,张着嘴,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寒意。这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漠然的神祇。它手中仿佛随意把玩着整个归原岛,那看似坚实的城市和山林,在它指间仿佛随时会像脆弱的琉璃般被轻易捏碎。
Ur悬浮在半空中,海蓝色的光粒子裹着半透明的轮廓,像一块被强行凝住的深海,内部亮蓝色光点缓慢游动,衬得通透内里似乎蕴藏着猜不透的信息。头颅微微低下的弧度带着不容置疑的俯视感,仿佛整片空间都被这动作压得矮了三分。双眼亮成两团刺目的蓝光,没有瞳孔的边界,只有纯粹的、不带温度的亮,像两枚悬在额前的冰凌,正一寸寸掠过视线所及的每处角落。下方蓝色棱角分明的嘴巴微微扬起,那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光粒子的流动里忽明忽暗,像一柄被海水浸泡过的利刃,明明泛着温和的光泽,却让空气里都漫开了无形的锋芒。这件半透明的躯体明明没有实体的重量,可当那团蓝光彻底占据视野时,连呼吸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每一次光点的游动,都在耳膜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归原岛的居民们。”Ur的嘴部张合幅度微乎其微,海蓝色的光粒子棱角在开合间仅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温柔的人类女声吐字精准如刀锋刻痕,每个音节都带着不容错辨的清晰度。更令人心头一震的是,那些从光粒缝隙中溢出的话语,仿佛自带某种穿透一切语言壁垒的魔力。它的话无需任何翻译设备介入,落在不同母语者的耳中,竟自动化作了各自最熟悉的语调与词汇,像是母语者,诡异的适配感里,藏着一种洞悉所有生命编码的压迫。声音平静,如同宣读一份早已注定的判决书。
“我们,利维坦,一直在观察。观察你们引以为傲的‘自由意志’,如何将这片土地拖入霍布斯预言的深渊,陷入‘所有人对抗所有人的永恒战争’。”
它的“目光”似乎扫过满目疮痍的街道,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家属和被砸毁的店铺。
“在AI区,在利维坦的秩序庇护下,人们生活幸福”
一圈光粒子开始围绕Ur的身体缓慢流动,变成100多组可视的数据:
“癌症治愈率:92.3%。”
“重大交通事故死亡率:0.003%。”
“空气污染指数:稳定维持最优25区间。”
“犯罪率:趋近于0。”
“能源配给充足率:100%。”
“人均预期寿命:突破110岁。”
“新型材料研发周期从半个世纪前的数年甚至数十年缩短至平均3个月左右。”
每一个数据,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归原岛居民的心上。与此刻身边的废墟和恐惧相比,这些数字描绘的简直是天堂。
“而你们,归原岛。看看你们周围,混乱,暴力,恐惧,家园破碎,信任崩塌。这就是你们追求的‘觉醒’带来的果实吗?”Ur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仿佛悲悯的叹息,“除了维持基本生存,可曾取得任何超越AI区的、真正属于‘人类荣光’的进步?科技停滞,社会内耗,如今更陷入自相残杀的血腥泥潭。你们用行动证明了,脱离秩序约束的人类本性,终将导向‘所有人对抗所有人的永恒战争’。”
巨大的光粒子投影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Ur周身的海蓝光粒子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仿佛整个空间都成了它的感知终端。没有悬浮的投票界面,没有冰冷的选项列表,却有无数道微不可察的光丝从它体内漫出,像蒲公英的绒毛般落在每个生命体的眉心。这不是侵入,更像一种“共振”。
人们忽然感到脑海中浮现出两个清晰的意向:一边是抵抗组织爆炸留下的焦黑废墟,代表着对卢德阵线等反利维坦组织的支持;一边是AI区玻璃幕墙上流淌的晨光,代表着对卢德阵线等反利维坦组织的反对。没有文字引导,没有利弊权衡,只有最本能的情绪被轻轻触碰:恐惧与安稳,愤怒与平静,割裂与联结。
这些细微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Ur构建的“意识网络”里荡开层层数据波纹。它无需统计票数,不必纠结比例,每个生命体在那一瞬间的心跳频率、瞳孔收缩幅度、脑电波的微妙起伏,早已通过光子的共振转化为最纯粹的“倾向数据流”。这是人类首次经历的新事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最后一丝光丝收回,Ur的蓝色眼眸亮了亮。它没有宣布结果,却在所有人的意识里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们心里的答案,我们已经看见了。”
没有强迫,没有计数,却让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成了“参与”的证明。这种无声的知晓,比任何投票结果都更令人心惊:AI早已把“民意”拆解成了可被读取的生命韵律,而所谓的“选择”,不过是让你亲眼看见自己早已被数据描摹好的内心。
新的投票过程不存在虚假的投票,也没有人类各政党为了选票而掀起的攻讦与倾轧。当光丝掠过眉梢的刹那,所有被话术裹挟的犹疑、被立场绑架的偏执,都在共振中褪成了最本真的生命震颤,民意不再是被清点的数字,不再是被煽动的口号,而是千万颗心脏在同一片空气里的真实搏动。这一刻,民意真正变成了民意。
虽然Ur没公布投票结果,但结果以同样的方式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人们原有的选择被进一步强化,同时还知道了大多数人选择。
Ur背后的利维坦,早已推演了无数遍,算到了任何可能性,并预见到了最有可能的结果,并做好了准备预案。
几乎在投票结束的同一时间,归原岛临时拼凑的“新市政管理委员会”通过利维坦授权的视频网络和传统的广播站发布了第一号紧急治安法令,视频背景屏幕上,隐约可见穿着崭新蓝色制服、臂章上印着锁链地球徽记(CCOH)的“护卫军”身影,沉默地矗立在市政厅外,带来无声的威慑。
法令核心内容:
卢德阵线及其关联组织被定性为非法恐怖组织,予以取缔,所有活动必须立即停止。
自首名单:根据利维坦提供的详实成员名单(精确到姓名、照片、最后已知位置及行动记录),要求所有参与“3.1全球袭击事件”的成员,于10日内向指定地点自首。
自首条件:“认罪态度良好”且“未造成AI区人员重大伤亡”者,可免于刑事处罚,但需接受严格管控。
终身行为限制令:不得从事任何可能“威胁利维坦秩序”的职业或活动,否则终审监禁。“威胁利维坦秩序”的职业或活动范围由利维坦界定,逮捕和监禁则由市政当局代为执行。
出入境冻结:永久禁止离开归原岛,直至年满60周岁。
社会评分监控:纳入最高级别“社会化矫正”观察名单,一言一行将影响其生存资源配给及社会权限。
罪不及亲属:严令禁止市民对名单成员亲属进行任何形式的攻击、骚扰或财产侵害,违者将受法律严惩(由新市政AI机器人警察及利维坦监督执行)。
恢复秩序:呼吁市民保持冷静,配合新市政及利维坦派遣的“秩序重建顾问”,恢复生产生活。
技术封锁时长:以AI区卢德阵线和所有反利维坦组织解散为限。
引渡条款:将撤退到归原岛的世界各地反抗组织成员交由AI区利维坦法庭审判。
法令宣读完毕,市政厅广场上一片死寂。相比AI区人类对利维坦命令的绝对服从,归原岛的人们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解脱,有麻木,有隐忍的愤怒,也有对护卫军顾问的深深忌惮。停止攻击亲属的命令被大多数人表面接受,但私下里,怨恨的目光、门上的涂鸦、半夜砸向院墙的石块,依旧在阴暗的角落里继续着。彻底地顺从?归原岛的人,骨子里还残留着那点让利维坦头疼的“自由”痼疾。
深山中,卢德三人收藏老物件的爱好立了功,鹭江组的幸存者通过功率极小的老式收音机,听到了法令的全文。寒风呼啸着穿过岩缝。
“哈!免于刑罚?”王得邦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结果牵动了腰伤,疼得龇牙咧嘴,“关到六十岁当孙子?这叫免于处罚?这他妈是钝刀子割肉!”他指着收音机,仿佛Ur就在里面,“还有脸说‘罪不及亲属’?”
格蕾塔沉默地用树枝拨弄着面前微弱的篝火,火光在她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蓝眼睛里跳跃,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身在AI区的家人。其他人何尝不是,大家恨不得抱着枪立刻来到家人身边,守护家人。
但是这个念头对于众人来说既不现实,又影响军心,所以没有人谈起这个话题。
格蕾塔面向篝火对面的安东:“自首名单……利维坦的名单……安东,你说我们的训练,烧节点、擦备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安东抱着膝盖,蜷缩在阴影里,往日锐利的眼神此刻一片灰暗,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卢德盘坐在火光近处,为弓箭更换弓弦。由于外骨骼的冲击力太强,旧弓弦在之前的突围中绷断了,像一条垂死的蛇耷拉着。
他捏紧新换的弓弦,紧绷的弦音重新响起,刺破篝火边的死寂。他抬起头,火光在眼底烧出两簇跳动的亮,声音里带着弓弦般的紧绷与韧性:“格蕾塔,我来告诉你,我们并没有白忙活。”
他将换好弦的弓箭往地上一顿,火星溅在靴底:“利维坦算得清治愈率和犯罪率,却算不透一点,一部分态度坚决的人自谋出路决心。”
阴影里的安东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卢德的目光扫过众人低垂的头颅,忽然指向篝火余烬中未烧尽的木块:“它要我自缚双手去受‘矫正’?我偏不!我偏要和利维坦对抗到底,哪怕我就在这山野里住下了,回归人类祖先的原始生活。”
王恺冷哼一声:“卢啊,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山里。”
他屈指弹了弹弓弦:“明天起,我们可以分三组行动:一组负责外出搜寻交通工具,想办法回家;另一组负责搜寻刺玫凛和其他逃出来的同伴;最后一组负责采集食物,搜寻建筑材料,万一回不去,我们不至于饿死。
这个办法兼顾了回去与回不去的两种可能,确实是最优解。卢德的一番话让垂头丧气的众人精神起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王恺问:“第一组怎么个搜法?”
“鹭江市区肯定被人们重点防守,我们没机会。”卢德继续说:“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去人少的地方。”
他拿出了格蕾塔的旧闽南地理志,指着地理志上的福建地图说:“这是格蕾塔的标记,我们可以往北走,走远一点,从山间绕过中间的几座城镇,到达更远的枋洋镇。这个镇子不小,肯定有适合离开这里的交通工具。”
其实,这并非格蕾塔留下的标记。卢德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算准了迷茫中的众人定会认同他的计划。他故意将这份功劳让给格蕾塔,卖她一个人情。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刺玫凛对格蕾塔格外看重,而大家也都盼着格蕾塔能成为下一个刺玫凛。
卢德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肯定,大家自决地以格蕾塔为中心,商量具体的行动。与此同时,利维坦凭借算法,精准预测出众人的藏身处和接下来所有可能的行动,也算出鹭江组有沿着山野穿行至枋洋镇等北部城镇,甚至更北城市的可能性。但在它的计算结果里,选择往枋洋镇走的概率虽不算最低,但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弓弦再次嗡鸣,像一声蓄势待发的战吼。阴影里的安东慢慢抬起头,灰暗的眼底竟也映进了一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