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地暗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地暗谋 (第2/2页)鲁地理早已起身,换了一身略显正式的道袍,手持罗盘,一派高人风范。见杨承宗如此殷勤,心中更是笃定。
一行人出了村子,直奔后山卧牛岗。清晨的山间雾气氤氲,露水打湿了衣襟。山路崎岖,马车难行,到了岗下,便需步行而上。
杨承宗年纪不小,爬得有些气喘。鲁地理却步履轻快,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指点山水:“杨翁请看,此地来龙悠远,起伏有力;左右砂山环抱,如忠臣护主;前方溪流环抱,玉带缠腰。虽非大富大贵之局,却也是藏风聚气之所。”
杨承宗听得连连点头,虽不甚明了,却觉得很有道理。
登上卧牛岗,鲁地理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取出罗盘,仔细校对方位,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抓一把泥土在手中捻搓,甚至凑近鼻尖轻嗅;时而登高远眺,观察四周山势走向;时而又用线坠测量坡度角度。
杨承宗和仆从不敢打扰,屏息跟在后面。只见鲁地理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其实,鲁地理心中早已锁定那“潜龙吐珠”的穴心所在。但他故意东量西测,折腾了大半日,将整个卧牛岗几乎走了个遍,显得极为认真负责,吊足了杨承宗的胃口。
日头渐高,山间湿热难当。杨承宗汗流浃背,却不敢催促。
终于,鲁地理在一片看似平平无奇、长着几棵歪脖子松树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地势略显平缓,并非最高处,也非最显眼处。他反复用罗盘定位,抓土查看,又登上一块大石眺望良久,最终面露惊喜之色,以手杖顿地,朗声道:“就是此处!找到了!”
杨承宗精神一振,连忙上前:“道长,找到了?”
“不错!”鲁地理指着脚下,语气肯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兴奋,“杨翁请看,此地后有靠山如屏,前有案山如几,左右护卫周全,明堂开阔,水口收紧。此乃‘金牛卧云’之穴!虽不及那些可出王侯将相的‘潜龙吐珠’之类的大地,却也是百里挑一的上佳吉壤!葬先人于此,必主家宅安宁,人丁兴旺,子孙康泰,福寿绵长!虽未必能大富大贵,但保一家平安顺遂,书香绵延,足矣!”
他刻意点出了“金牛卧云”这个次一等的名目,却绝口不提脚下实则是万金难求的“潜龙吐珠”真穴,更在测量时,暗中将穴口朝向偏移了数尺。如此一来,吉穴的灵气仍会部分滋养杨家,使其家道不至立刻衰落,甚至小有兴旺,足以掩人耳目,却无法达到“潜龙吐珠”应有的极致效果。更关键的是,这数尺的偏移,正如在完美的堤坝上凿开了一个细微的缝隙,留下了可供他人日后“借运”的通道!
杨承宗大喜过望!他对风水半懂不懂,只见鲁地理说得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而且勘察过程如此认真耗时,地点又就在本村后山,方便省事,心中已是深信不疑。他仿佛看到父亲得以安葬,杨家子孙从此平安顺遂的美好未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此恩此德,杨某没齿难忘!”
当下,杨承宗便重金酬谢了鲁地理,并立刻下山安排,选定吉日,要将父亲灵柩风光大葬于此。
鲁地理收了厚礼,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并未立刻离开杨家村,反而对杨承宗道:“杨翁,贫道观此地气虽吉,然安葬之事关乎重大,一丝马虎不得。贫道需在此盘桓数日,观察穴气流转,确保下葬无误,方可放心离去。”
杨承宗正在兴头上,自然满口答应,还觉得这位鲁道长真是认真负责,品德高尚。他却不知,鲁地理留下,正是为了开始下一步更为阴险的谋划。
数日后,杨老太公安全下葬。
鲁地理依旧住在村西小院,深居简出。但他早已借机打听清楚了杨承宗的家底:杨承宗有一结发妻子,体弱多病,常年吃斋念佛,不大管事。有一独子,名唤杨文瑾,年方十六,继承了母亲的体质,自幼多病,性子也有些怯懦,正在家中埋头苦读,准备科考,指望其光耀门楣。
而鲁地理自己,家中有一远房表妹柳氏。柳氏早年嫁与一商户,不料婚后不久丈夫便意外身亡,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孩儿,生活甚是困顿。族中人多嫌其克夫,不肯相助。柳氏无奈,曾来信向这位据说“有些本事”的表哥鲁地理求助。
当时鲁地理并未十分上心,只随意回了封信安慰几句。此刻,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当即修书一封,言辞恳切,以自己近日将在杨家村久居、需要人“照料起居”为名,邀请柳氏前来暂住,并暗示此地富庶,或可为其寻个依靠。
柳氏正走投无路,接到信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收拾简单行李,带着幼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建宁府杨家村。
数日后,柳氏风尘仆仆地赶到。她年约三十,虽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却难掩秀丽容颜,眉宇间带着一股丧夫后的凄楚与柔弱,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风韵。
鲁地理亲自到村口迎接,表现得十分热情周到,安排她住下,口中说着:“表妹一路辛苦,先安心住下,凡事有表哥在。”却绝口不提如何为其“寻个依靠”的具体事宜。
起初,鲁地理对柳氏并无僭越之举,反而礼数周全,只让她负责洗衣做饭,料理些简单家务。他自己则常常借着讨论风水和安葬事宜的由头,邀请杨承宗过府饮茶闲坐。
每次杨承宗来时,鲁地理必会让柳氏出来奉茶。那柳氏本是商户之妻,见识过些场面,并非全然无知村妇,加之命运多舛,深知寄人篱下需小心谨慎的道理,因此每次奉茶都是低眉顺眼,举止温婉,言语轻柔。
杨承宗家中正妻体弱寡言,何曾见过这般成熟温婉、又带几分柔弱风情的女子?一来二去,他竟对这柳氏起了些微妙心思。每次来鲁地理处,总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喝茶的时间也无形中延长了。
鲁地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喜于心,却故作不知,只与杨承宗谈天说地,论说风水。
一日,鲁地理找到杨承宗,声称在邻县发现一处疑似古墓的遗迹,需前往勘察印证一些风水要诀,需数日方归,托杨承宗得空时代为照看一下家中表妹,以免她孤儿寡母受人欺侮。
杨承宗正愁没有机会多接近柳氏,闻言自是满口应允,觉得鲁地理真是信任自己。
当夜,鲁地理却并未远行,而是悄然潜回村西,于自家小院的院墙外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埋下了一枚他早已准备好的、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桃花符。此符邪异,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绪,放大其内心的欲望。
是夜,杨承宗在府中书房读书,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眼前总晃动着柳氏那温婉的身影和低眉顺眼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忽然想起鲁地理临走前交代的一件小事需询问柳氏,便只身一人来到了村西小院。
一踏入院门,他便觉心中那股躁动愈发强烈,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院内,柳氏正在灯下缝补衣物,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侧脸,显得格外柔美。
见到杨承宗深夜前来,柳氏有些惊讶,连忙起身相迎。杨承宗支吾着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眼睛却离不开柳氏。柳氏何等聪慧,见杨承宗神色有异,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家主,只得小心翼翼地应答着。
那桃花符的效力,杨承宗内心的妄念,柳氏的柔弱无依,在这寂静的夜晚交织在一起。杨承宗终究未能把持住,上前拉住了柳氏的手。柳氏又惊又怕,挣扎了几下,却怎敌得过男子的力气?加之她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潜意识里或许也觉得这或许是一条出路,半推半就之下……
数日后,鲁地理“风尘仆仆”地归来。他一进院子,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再见柳氏神色躲闪,眼圈泛红,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他当即勃然作色,拍案而起,厉声质问柳氏。
柳氏羞愧难当,泣不成声,只得将那夜之事和盘托出。
鲁地理听罢,表现得怒发冲冠,痛心疾首:“岂有此理!我好心请托,他竟做出如此禽兽之行!辱我表妹,毁她名节!此事断不能罢休!我这就去衙门告官,请县尊老爷主持公道!”说罢作势便要往外冲。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抱住他的腿,哭求道:“表哥不可!不可啊!他是一家之主,有功名在身,我们如何告得倒他?若是闹将开来,我…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我那孩儿又该如何是好?求表哥息怒!”
鲁地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长叹一声,仿佛极度无奈与痛心,搀起柳氏,颓然道:“罢了罢了…你说得也有理。事已至此,闹将开来,于你名节有损,杨翁声名扫地,于我…唉!贫道日后也无颜再行走此地了。”
他沉吟良久,才似下了极大决心般说道:“那杨承宗虽是…但观其平日言行,也非大奸大恶之人,或许是一时糊涂。若是…若是他尚有几分良心,肯负起责任…表妹,你命苦,若杨翁不弃,便…便跟了他,纳做一房妾室,也好全你名节,给孩子找个依靠。只是此事万万不可声张,需得悄悄进行,以免惹人非议。你看如何?”
柳氏早已六神无主,听表哥如此安排,似乎也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只得含泪点头。
于是,鲁地理立刻去找杨承宗。杨承宗这几日正自悔恨交加,生怕鲁地理回来无法交代,见鲁地理果然怒气冲冲而来,顿时吓得面色如土,连连作揖道歉,苦苦哀求。
鲁地理先是义正辞严地斥责了一番,见杨承宗确实怕了,才话锋一转,将“纳为妾室,秘密安置”的方案提了出来,并叹道:“杨翁,贫道此举,并非贪图你什么,实是为了保全我表妹那一点微末名节和她幼子的前程,也是保全你杨翁的声誉!此事若传扬出去,于你杨家颜面何存?于你日后乡评如何?还望杨翁好自为之!”
杨承宗正愧悔交加,无地自容,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简直是恩同再造,哪有不允之理?当即指天誓日,保证一定好生对待柳氏,绝不让她受委屈。
于是,柳氏便被悄悄接入了杨府后宅一处僻静小院安置,对外只说是杨承宗一门远房亲戚,前来投靠。杨府上下虽觉突然,但主人家的私事,也不敢多问。
杨承宗对柳氏倒也确有几分怜惜之情,加之内心有愧,各种用度供给都是最好的,时常前去探望安抚。那柳氏本是无奈顺从,见杨承宗如此对待,也逐渐安下心来。
数月后,惊人的消息传来——柳氏竟被诊出有了身孕!
杨承宗老年得子,虽不敢声张,内心却欣喜若狂,对柳氏更是呵护备至,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去小院,几乎有求必应。
鲁地理见计划一步步得逞,心中狂喜,知道那“借胎转运”的关键一步已然实现。那“潜龙吐珠”的吉穴之气,已通过他暗中布下的手段,开始潜移默化地滋养柳氏腹中的胎儿——他鲁地理的血脉!
他不再久留,以免节外生枝。便以“云游四海,寻龙点穴”为名,向杨承宗告辞离去。
临行前,他特意对杨承宗叮嘱道:“杨翁,老太公所葬之穴,地气非凡,然需时日融合。切记,此穴之气,需得三年后方能稳固见效。期间切不可妄动土石,亦不可对外人详言穴情。杨翁只需静待佳音即可。”这番话看似叮嘱,实则是为将来杨家可能出现的“兴旺”埋下伏笔,并给自己日后的回归留下借口。
实则,他是要避开众人视线,让那“借运”的果实安然成熟。他需要等待,等待那孩子长大,等待那被窃取的吉穴气运完全显现。
杨承宗此刻对鲁地理已是感恩戴德,深信不疑,连忙应下,又奉上一笔丰厚的程仪。
鲁地理飘然离去,仿佛真是一位功成身退的世外高人。
而他种下的因果,才刚刚开始萌芽。卧牛岗上,杨老太公的坟茔静静矗立,下方的地气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因那一道偏移的穴口和悄然注入的异种血脉,而发生着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一场由贪婪引发的劫难,已然悄然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