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骨
烙骨 (第2/2页)“呜——呃!!!!!!”
新兵嘴里塞着木头,发出沉闷到变形的惨叫,那声音像是从五脏六腑、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他整个身子跟被大锤砸中似的,又像离了水的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往上弹,眼珠“噌”地瞪得溜圆,白眼球上全是血丝,看着吓人得很!浑身上下的肉、筋全绷紧了,硬得跟铁块似的!大颗大颗的汗珠子跟瓢泼大雨似的从毛孔里涌出来,眨眼就把身下的草席泡成了深黑色。
吴明远的胳膊稳得跟钉在地里的铁柱似的!他把全身力气都用上了,死死按住那通红的烙铁头,半点不挪窝!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地方“滋滋”响得更欢,黑烟滚滚往上冒,还带着油星子燃烧的“噼啪”声。皮肉、脂肪、血管、筋络……所有东西在千度的高温下瞬间烧焦、熔断、封死了。
几个学徒脸白得跟纸似的,使出吃奶的劲儿按住新兵抽抽的身子,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跟他对抗那股子不要命的力气。
时间跟冻住了似的,就这么地狱般的几眨眼功夫。
终于,吴明远猛地把烙铁抬了起来!
一股更浓的白烟“腾”地冒起来!烙铁烫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焦黑卷边的沟,深得能看见骨头,边儿上的皮肉烧成了黑炭,透着股诡异的黑,再没半点血往外流,只有烧焦的肉散发着恶心的糊味。那条烂得流脓的胳膊,在这道焦黑的死线下面,跟枯了的树枝似的耷拉下来——就这么用最原始、最狠的法子,硬生生断了它的活路,也断了疼的根。
“烈酒!快!”吴明远吼着,把还冒着热气、滋滋冒烟的烙铁扔回炭盆,溅起一片刺眼的火星子。
旁边的学徒强忍着没吐出来,手抖得跟打摆子似的,抓起一壶劣质烈酒“哗啦”一下泼在那焦黑翻卷、还冒白烟的伤口上!
“滋——”
又是一阵轻微的“滋滋”声!新兵的身子又猛地抽了一下,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快死的“嗬嗬”声,人彻底昏死过去了。
吴明远看都没看那吓人的伤口,好像那只是块要收拾的木头。他抓过旁边针线盘里一柄粗得跟铁钉似的弯针,针尾穿着结实的、近乎透明的桑皮线。他低下头,眼神专注得快疯了,额头上的大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新兵起伏渐缓的胸膛上,洇出一个个小湿印。他的手指头快得带出影子,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用那粗弯针和桑皮线使劲拽着、缝着伤口边还算好的皮肉,想把它们硬拉到一块儿,盖住那截焦黑的骨头。每一针都又深又狠,像是要把所有的绝望和火气都缝进这残破的身子里。
营里另一头,一个之前因为破伤风浑身绷得跟弓似的伤兵,身子猛地一抽,然后就软塌塌下去了。瞪得溜圆的眼珠子没了最后一点神气,歪到一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得像叹气的“嗬……”声,然后就没动静了。守在旁边的学徒手抖着伸过去探了探鼻息,脸“唰”地白了,抬头朝吴明远那边看,绝望地摇了摇头,没敢出声。
吴明远缝针的手半点没停。弯针穿皮肉的“噗嗤”声,桑皮线拉紧的“嘶嘶”声,还跟之前一样稳当、一样快。他连那边都没瞟一眼,好像那刚没了气的伤兵只是一缕没用的烟。他反倒更使劲地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肉鼓起来,跟硬石头似的。下针更快更狠,每一针都像是要把皮肉戳穿。他眼里那团疯烧的火,在又一条命没了的冷劲儿刺激下,不光没小,反倒烧得更旺、更不管不顾,像是要把自己连同满营的伤号和绝望,全烧在这地狱里才甘心!
注:1.明代战场截肢流程——确实常用烙铁止血,但通常配合麻沸散。此时麻药耗尽,只能靠烈酒和咬木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