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饕餮的秩序
Chapter.50 饕餮的秩序 (第1/2页)绞刑架的阴影下,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那孩子细弱的脖颈被粗糙的绳索套住,脸上混杂着血污和绝望的泪水,身体因恐惧而不住颤抖。者勒蔑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牙龈几乎咬出血来。他脚步踌躇,目光却像钉子般死死钉在那孩子身上。
者勒蔑猛地甩开守卫的手,眼球布满血丝:“咱们就看着他活活吊死?”
“朋友,第一次来吧?在这儿,把你的悲悯收起来。”大卫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很快。
“谁都救不了他。这是集市的规矩,铁打的规矩!光是把你俩从绞索下弄出来,我他妈就已经顶着天大的风险了!明天集市审计官过来查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他还是个孩子!”者勒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不远处几个巡逻守卫侧目。
“孩子?”大卫嗤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末世特有的冰冷,“在这鬼世道,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快走!”
李海心知无力回天,他上前拍了拍者勒蔑的肩膀,眼神黯淡地摇了摇头。“先保住我们自己再说。”他的声音沙哑,“我们刚保住一条命。”
者勒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化为一口气,狠狠啐在地上,扭过头,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李海转向大卫,眉头紧锁:“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你说这里还有别的朋友......是谁?”
大卫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他卖了个关子,只是摆了摆手:“跟我来便是。放心,是位‘老朋友’。”他的语气刻意放松,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三人穿过熙攘混乱的主干道,越往里走,环境愈发不同。他们进入了另一个街区,这里的守卫明显更加精良,制服统一,装备着制式自动步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装甲车巡逻的频率增高,厚重的轮胎碾过碎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高墙上的探照灯已经亮起,光柱在渐暗的天色中交叉扫视,混凝土堡垒、铁丝网、重机槍位......这里简直和大崩溃前军方设立的隔离区没什么两样,秩序森严,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者勒蔑低声咒骂:“妈的,这地方......”
李海没有作声,只是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们跟着大卫走进一栋外表覆盖着反光玻璃幕墙的办公楼,与周围粗犷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冰冷的镜面映出他们风尘仆仆而又略显狼狈的身影。
进入大厅,内部是另一种格调,干净,整洁,甚至带着些许旧时代的办公气息。持槍守卫在关键位置站岗。大卫按下电梯按钮,在等待的间隙,他扭头看了看一脸凶相、体格魁梧的者勒蔑,随即问李海:“这位是?也是德县的老朋友里?我怎么没见过他。”
李海简单解释道:“他叫者勒蔑,我们是后来才遇到的,一起搭伙求生。”他省略了细节,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
大卫恍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者勒蔑,感慨道:“外面的日子......很苦吧?”他没等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
“当初我从德县被疏散出来,跟着的大部队撤到了北边,有几百号人......可走到最后,活下来的,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李海,“顾霈呢?他还活着吗?”
李海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回答:“活着。我们一直在一起。”
“真羡慕你,”大卫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苦涩,“不用受同伴失散,自己颠沛流离之苦。”
“就你自己活下来了吗?”李海追问,他更关心另一个名字,“英措呢?”他记得和英措在废墟中互相依靠、又最终因欺骗而分道扬镳的日子,那段经历比和大卫的短暂交集要深刻得多。
大卫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指了指前方一扇厚重的实木办公室门:“你们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说着,他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与外面末世的混乱破败截然不同。宽敞的空间,铺着柔软的地毯,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酒柜。英措就坐在那张主位的真皮沙发上,身体深陷其中,指尖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袅袅青烟升腾。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大衣,脸上红光满面,往日的风霜憔悴被一种养尊处优的沉稳所取代。
“进来吧。”英措抬了抬下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李海看到英措,先是一愣,随即百感交集。故人重逢,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他很快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英措......你在这里,活得倒是挺滋润。”
英措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朝站在门边的手下比了个简单的手势。
动作快得超出反应!
两名守卫如同猎豹般从李海和者勒蔑背后扑上。者勒蔑甚至没来得及做出防御姿态,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墙面上,脸颊与粗糙的墙面摩擦,火辣辣地疼。李海同样被死死按住,胳膊被反剪,动弹不得。
“操!你们他妈干什么?”者勒蔑又惊又怒,奋力挣扎,但守卫的力道极大,将他牢牢制住。他扭头看向李海,低吼道,“你们不是认识吗?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李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他扭过头,试图看向英措:“英措!你这是干什么?!”他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大卫,声音里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嘿,大卫!这就是你们欢迎老朋友的方式?!”
英措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踱步到李海面前。他凑得很近,直勾勾地盯着李海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
“我们可不是朋友,李海。”英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寒意,“朋友之间,不会互相欺骗,不会拿槍指着对方的脑门,对吧?当初的那些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者勒蔑被压制得呼吸不畅,闻言更加困惑:“他在说什么?什么欺骗?什么拿槍指着头?”
李海无奈地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愁苦和懊悔,“当初发生的一点小不愉快。”
李海试图用最真诚的语气跟英措解释:“听着,伙计,当初......当初我也不想那么做。发生那些事,真的是事出有因。我们当时弹尽粮绝......”
“事出有因?”英措打断他,语气陡然拔高,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你他妈当初答应我和大卫!亲口说的!万一出了事,会带我们一起走!可你呢?你他妈无情无义地把我们俩丢在了那该死的难民堆里!像丢垃圾一样!”
“我回去找你们了!”李海争辩道,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
“不!你没有!”英措的情绪更加激动,眼球凸起,血丝蔓延,“我们等你的时候你没来!我们像两个傻B一样在原地等你!”
“我回去找你们了!”李海再次强调,几乎是在嘶吼,“我发誓我回去了!”
英措却像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循环,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咆哮:“是你当初答应我!说万一出了事会带我们一起走!是你说的!是你说的!”
“我回去找你们了!”李海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我回去的时候,军队正在清楼!到处他妈的都是感染者!槍声,爆炸声!我找不到你们!你们不知所踪!我和顾霈他们迫不得已只能离开!我必须这么做!别无选择!我有责任要保障他们的安全!我对天发誓,我别无选择!”
办公室里回荡着两人激烈的对质,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
英措死死瞪着李海,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半晌,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喷出的浓烟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现在,我可终于等到你了。”
他挥手示意守卫:“搜身。”
守卫这才放开两人,但立刻开始仔仔细细地搜查他们全身每一个角落,动作粗暴而专业。
李海十分抗拒地扭动身体,愤懑地说:“有什么必要?进门的时候,你的爪牙已经搜过我们了!武器早就上交了!”
英措冷冷地看着,不为所动:“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藏点别的‘惊喜’。”
守卫确认两人身上除了些零碎个人物品和少量应急口粮外,再无他物,朝英措摇了摇头。
英措这才似乎稍稍满意,示意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他自己也坐回原位,姿态重新变得放松,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他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一改之前的刀锋相对。
“行了,”英措开口,语气平和了许多,“火发完了。”他看着李海,眼神里少了些戾气,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他也知道当时那种情况。槍林弹雨,尸潮汹涌,自己都未必能保住,何况顾及他人。如此对待李海,也只是想把这口憋了这么久的恶气发泄出来。
李海沉默着,只是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卫这时候开口了,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也算是给刚才的冲突一个解释:“当初从德县疏散后,我和英措就被军队分开了,上了不同的巴士,去了不同的鬼地方。我还算运气,在一个临时安置点撑了一个月,后来军队被尸潮团灭,我就开始四处流浪。再后来,是英措,他不知道怎么搞到了军队遗留的疏散点分布图,一路找了过来,算是命不该绝。后来我们辗转了不少地方,最后才到了这儿。”
李海看向英措,语气带着探究:“看来你们混得不错。跟这里的势力做了利益交换?还是?”
英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傲然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们夺下的这里。”
“什么?!”者勒蔑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刚才的疑惑和不满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取代!他双目赤红,指着英措,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是你们!是你们这帮屠夫!杀了我的战友!毁了我们的营地!我操拟妈!我要杀了你!!”他吼叫着,如同失控的蛮牛,就要扑向英措!
守卫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两人合力才将暴怒的者勒蔑死死按回沙发上,但他依旧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英措和大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莫名其妙,诧异地看着李海。
“你这位朋友,”英措皱眉,“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李海叹了口气,按住激动不已的者勒蔑,沉声解释道:“他是军人,或者说,曾经是。你们夺下的这个据点,之前可能驻扎过部队。他不能接受屠戮他军人伙伴的......‘屠夫’,坐在对面。”
英措立刻意识到这里可能有的误会,在这种没有秩序的末日下,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树立一个敌人,他神色一正,语气严肃地澄清:“可我们没有杀过任何一个军人啊!一个都没有!”
者勒蔑哪里肯信,在守卫的压制下依旧怒吼:“放屁!鬼才信你们!老子要弄死你们!”
大卫也赶紧解释:“是真的!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当兵的早就跑空了!营地几乎是废弃状态!我们是从另一个幸存者组织手里夺下的这里!那帮杂碎趁我们刚站稳脚跟想来捡便宜,我们经过一场血战才把他们打跑!我们没跟任何军队交过手!”
听到这话,者勒蔑的挣扎渐渐停止了。他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在沙发上,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巨大的荒谬和失落取代。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跑了?他们都跑了!呵呵,哈哈。”他失心疯般地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是啊,他们都跑了......我还蠢得......蠢得想要为他们报仇......我真他妈是个蠢货......”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一直支撑着他的某种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经历过部队的溃散,知道那种树倒猢狲散的场景,他恨,却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者勒蔑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老式转盘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英措走过去接起电话:“说。”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眉头微微蹙起。作为这片区域的总管理员之一,他的权力仅次于最高管理者“卡纲”,处理各种大小事务是他的日常工作。
“停车场?一个老头?开军卡撞了瞭望塔?”英措复述着信息,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李海和者勒蔑。
李海心中一动,立刻问道:“是不是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五左右,留着山羊胡,干瘦干瘦的老头子?”
英措将李海的描述复述给电话那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是他!老谷!”者勒蔑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伤瞬间被重新燃起的怒火取代,“这个老王八蛋!他又想扔下我们自己跑!”
李海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咬着牙对英措说:“那辆军卡是我们的!这个老杂毛,一定是看到我们被绑上绞刑架,以为我们死定了,所以又想故技重施,撇下我们独自溜走!就像之前在隔离站一样!”之前在隔离站,老谷就曾试图陷害他们,独占资源,这笔旧账还没算清。
英措闻言,眼神一冷,立刻对着电话下令:“控制住那个老头,把他带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办公室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压抑。李海和者勒蔑胸中的怒火在沉默中积聚。当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两名守卫押着缩头缩脑、一脸惊恐的老谷进来时,这股怒火终于爆发了!
“老杂种!”者勒蔑第一个冲了上去,甚至没等守卫完全松手,一拳就狠狠砸在老谷那张干瘦的脸上!
“砰!”一声闷响,老谷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鼻血瞬间飙出。他还没站稳,李海也一步跨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死死顶在墙上!
“妈的!老棺材瓤子!”李海的眼睛也红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谷脸上,“看到我们被架上绞刑架,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以为我们死定了,就能开着我们的车,自己逍遥快活去了?!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者勒蔑跟上又是一脚,踹在老谷的肚子上,把他踹得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痛苦地干呕。
“在隔离站你就想害死我们!要不是我们命大,早就被你坑死了!这次还想来?!”者勒蔑怒吼着,又是一记重拳打在老谷的肋骨上,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老谷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功,只能抱着头,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别打了!别打了!误会!是误会啊!李海兄弟,者勒蔑兄弟!我是看情况不对,想去找救兵啊!”
“找救兵?!”李海气极反笑,松开他的衣领,任由他滑倒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力道之大让老谷又是一阵惨叫,“开着我们的车,撞了人家的瞭望塔,这叫找救兵?!你他妈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我,我是想引起注意。好,好让他们来救你们。”老谷涕泪横流,编造着拙劣的谎言。
“放你娘的狗屁!”者勒蔑蹲下身,一把抓住老谷稀疏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你看着我们被绑,看着绞索套上来,你他妈连个屁都没放!转头就想跑!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老畜生!”
看着地上被打得不成人形、却仍在狡辩的老谷,李海和者勒蔑心头涌起一阵反胃和深切的失望。在末世,信任本就奢侈,而像老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同伴的人,更是将这份奢侈践踏得一文不值。
英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两人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挥挥手对守卫说:“先把这老东西拖下去,关进拘留室。”
守卫应声,像拖死狗一样将**不止的老谷拖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李海和者勒蔑粗重的喘息声。
英措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对两人说:“走吧,一起去吃个晚饭,算是......庆祝旧友重逢。”
李海和者勒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和归心似箭。
“不了,英措,”李海摇头,“我们得尽快回营地。顾霈和顾伯他们还在等消息。”
者勒蔑也闷声道:“对,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英措却笑了笑:“现在天已经黑透了,你们的车也坏了,怎么走?外面夜里可不安全,除了行尸,还有别的‘东西’。再者,没有我的允许,你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者勒蔑冷哼一声:“怎么,软禁?”
“别说得那么难听,”英措摊手,“是保护,也是规矩。至于住处,我会为你们安排,当然,不是外面酒店那种需要资源交换的地方。”
者勒蔑讽刺道:“我们可没有多余的资源付给你。”
“说了是安排,”英措语气平淡,“当然,不是无偿的,以后或许需要你们帮点小忙。但现在,先填饱肚子再说。”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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